最好的紀念
作者:趙佳月
從復旦圖書館館長任上卸任的葛劍雄,近年來“散書童子”般地將他在三地的藏書陸續捐出。
初中時,葛劍雄有了學生證,第一次走進上海圖書館。夏日里,葛劍雄坐在圖書館的水泥臺階上,面對遠處的公園,讀幾頁書,“真是一種享受!”他也曾經如博爾赫斯般,“心里一直在暗暗設想,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
這幾年,他卻想通了一件事:用不著留存這么多書了?!昂伪氐鹊揭懒?,再由人家來處理呢?”
葛劍雄與美國人類學家施堅雅素有交往。施堅雅在被醫生診斷出得了癌癥后,問時任復旦大學圖書館館長的葛劍雄,是否愿意接受他的藏書。葛劍雄覺得榮幸之至。
施堅雅將他的中文書捐給了美國華盛頓大學,西文書則全數捐給復旦大學。他去世后,葛劍雄到美國裝回了一百多箱的書。為了表示紀念,葛劍雄向施堅雅的妻子要了一張施堅雅的照片和簡歷,準備設立施堅雅文庫,將其所捐的書都放入其中。
施堅雅的妻子不高興了。她跟葛劍雄說:“你們紀念他,我很高興,但為什么要把他的書當成紀念品一樣擺放呢?他的書應該打散,跟普通書一樣放在最容易讀到的地方,供大家閱讀,這才是對他最好的紀念?!?/p>
葛劍雄對此觸動極深,他反思:捐書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為了讓大家讀書,還是為自己樹碑立傳?
隨后幾年,他將家中不用的書和有電子替代版的書,陸續送到了圖書館。
圖書館是大多數人獲得知識的工具,是少數人的天堂。在他的理想中,一個閱讀氛圍好的社會是:大多數人有時間讀“無用”的書。
讀托福、成功學的書在葛劍雄眼中不算讀書,“這是為了考試和求職”。日本人在早班火車上看的是連環畫報,離開后,垃圾桶里就扔了一大片?!耙粋€社會可以隨心所欲、沒有壓力地做點事,包括讀書,甚至釣魚,這才是真正自由、良性的社會。我們現在動不動要比賽、要升職,還是在初級階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