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時,除了干農活的苦累外,還總覺得眼皮發沉打瞌睡,再就是吃得油水太少了,好饞啊。時間長了,我們就會夸張地喊著:眼珠子要轉不動了。所以,我們會想盡一切辦法搞吃的。
現在人們講究吃“石板燒”,可我們那時就吃過“石板燒”了,而且是“原滋原味”。有一次,我跟著社員去較遠的地方鏟地,午間吃著我們帶的玉米餅子和大蔥時,看到山腳下小河里有幾條小魚兒在游動,于是把還沒有小指粗的幾條小魚兒抓了出來,沒有破肚拋腸就放在幾塊石頭上,抓把柴草燒了燒,不知道是否熟了,黑糊糊地就填進嘴里了。那小魚兒什么味,就是現在我也不知道。
春天來時,最好吃的是青蛙。晚上,我們用扒了皮的麻柴桿,扎成一把點著火,到待插秧的水田地里去抓青蛙。小峰同學是最會收拾青蛙了,他用一個小刀,在青蛙的脖子下割個口子,再從口子那兒把青蛙的皮向頭上翻過來,然后向下一擼,一張完整的青蛙皮就褪下來了,那青蛙還白凈凈地活著呢。
到了冬天,我們能吃到野兔、野雞等,但機會很少,更多的時候是不好搞吃的了。記得那年剛入冬,生產隊死了一頭十幾公斤重的小豬崽,鳳子和小芳兩位女同學去把它拖了回來,兩人一下午沒上工,硬是把那個小死豬崽給收拾出來了。
等到我們晚上收工回來時,餐桌已擺上了用那個小死豬崽肉做的菜了。那肉肥瘦放在一起也沒有半指厚,放到嘴里不等你怎么咀嚼就化了,我吃著感覺挺惡心,但不能吐出來,特別是當鳳子問我怎樣時,我還要違心地告訴她好吃,因為不能傷了兩位女同學的好心好意啊。
這個死豬崽肉讓我回味了好多年,以至于十幾年后在一次就餐中,我蠻不講理地堅決沒讓主人上烤乳豬那道菜,因為我還心有余悸,再也
不想回味小豬崽肉了。
在農村我也品嘗過淳樸的美食,那次龐大爺熱情地邀請我吃晚飯,過去我曾幾次謝絕過龐大爺的好意,現在肚子也餓了,就痛快地答應了。龐大爺笑道:“這就對了嘛,我就喜歡實在人,今天你還真有口福,我女婿剛給我送來了些豬頭肉,可惜的是今天捕的魚沒有適合做生魚片的,改天有了一定讓你嘗嘗大爺的手藝,不過你大媽的燉魚也不錯呀。”
過去來攔河壩都是來去匆匆,只知道大爺的家座落在水閘下方,河渠的北岸,是一處依山傍水、風景極美的茅草房,這次終于能近距離地品味這家農家小舍。草房不大,和東山常見的草房差不多,石頭壘砌的高高的地基,房屋的每個邊角都用青磚砌到屋頂,比東山的那低矮的草房結實多了,透著一種安全感。房前的小院不大,收拾得井井有條、干干凈凈。一片自家開墾的菜地沿著河渠向西延伸著,這塊地的蔬菜足夠老人們自給自足了。屋內是一擔挑的格式,中間是廚房,東西各一問住屋,秦大爺住東間,龐大爺和龐大媽住西房。走進龐大爺的住屋,窗明幾亮,幾件簡單的家具也擦試得一塵不染,給人一種舒適溫暖的感覺。
龐大媽做魚的工序很簡單,在鍋底先放上一層白菜葉,洗凈的魚整齊得擺放在菜葉上,放好該放的佐料,蔥,姜,蒜,再扔進一把鮮紅的干辣椒,倒進清潔的河水,加火煮上二十來分鐘,一掀鍋蓋,香氣撲鼻而來,乳白色的魚湯上飄著一層誘人的魚油,再加上一盤豬頭肉,幾樣白留地里時令蔬菜炒的小菜,真是誘人極了!
龐大爺和秦大爺招呼著我圍桌而坐,看到龐大媽還在廚房收拾,我剛要去叫龐大媽吃飯,龐大爺攔住我笑道:“你去叫她也不會來的,家里來客人女人不上桌的。”聽了這些話,我真的有點受寵若驚。真沒想到,這種不放豆油、醬油,也不用那么多工序做的魚,味道競十分的鮮美,一點也吃不出河魚中那慣有的土腥味。
龐大爺和秦大爺幾口白酒下肚,話逐漸的多了起來,講起了在我看來鮮為人知的故事。碰到有分歧的地方,兩位老人就像小孩子一樣爭執不休。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相勸,為難的看著穩坐在炕上納鞋底的龐大媽。龐大媽悄悄地告訴我:“讓他們吵去,不要理他們。”我有些納悶地看著龐大媽,龐大媽笑了笑說:“兩人爭吵就是為了一個理,這時千萬別搭理他們,稍不注意就被扯進去,這個理可不好評呀。”看著在爭執的二老,我真怕二老會讓我當這個為難的裁判。
久違的家庭溫馨和這美味的晚餐,讓我忘記了天色己晚,忘了回去的路上經過那片墳地時雙腿的顫抖,一心律的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