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安卓時,他在我的咖啡館里做業務老大,調咖啡、雞尾酒,做提拉米蘇樣樣精通。他的皮膚潔白細膩得讓我看著撓心,當然,這純屬嫉妒。
來咖啡館的女孩都喜歡跟安卓聊天。這種吸引是服務行業最為巨大的生產力,那些帶著漂亮的臉出生的孩子,都是上帝的寵兒。我問安卓:“如果你女朋友看到這么多花蝴蝶圍著你,會不會吃醋?”他低頭一笑,說:“當然會啦,能跟我們戀愛的都不是一般人!”他說得激昂有感情,仿佛那人就站在對面,而這句話是對她最高的獎賞。
我一度懷疑安卓是GAY。他的左手腕上戴著一串霜白中透著嫩粉的琉璃珠子,極少有男生喜歡這樣嬌艷的顏色。那些與他打情罵俏的女生,常常讓安卓把串珠送給她們,說這不適合男人。每逢此刻,安卓便顯得很小氣,他說:“正宗臺灣琉璃的,很貴呢?!?/p>
那個下雨天,店里卻出人意料地客滿。一個漂亮女孩站在吧臺邊與安卓聊天,安卓一刻不停地忙著手里的活兒,卻絲毫不怠慢她。女孩顯然被迷住了,以至于男朋友靠近都未察覺。沖突是一瞬間爆發的。拉扯中,安卓腕上的琉璃串珠斷了,隨著一個個珠子落地的聲音,安卓的眼淚忽然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那樣哭,比電影里點了眼藥水的男一號的哭更不真實。
安卓的跑開,讓咖啡館不得不提前打烊。我蹲在地上,一粒粒將珠子撿起來,包在一張紙巾里。
第二天,我將這包東西遞給安卓,告訴他珠子是完好的,可以換一條繩子串起來。他接過,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分手時,她把手腕上的這串珠子送給我,我答應戴一輩子??磥?,一輩子還是太長……”
關于前女友的話題持續到第一位客人到來,我們起身招呼客人?!皫浉?,今天不開心?”“不裝憂郁,美女能注意我嗎……”我站在院子里,安卓與女孩的聲音時有時無地傳來。安卓已經度過了“愛情時刻”,輕佻、油滑、老練,切換到服務行業帥哥的身份。我輕吁一口氣,為自己沾沾自喜的冷漠感到一絲不安。
安卓的串珠沒有被修復。他光禿的左手腕有一段時間讓我很不適應。我總是忍不住猜想,在哪一刻,又是哪一個情景,會再次讓他想起她,那樣干脆、那樣劇烈、那樣義無反顧,仿佛沒有她,他的人生將是一塊從未耕耘過的土地。
那樣的時刻不會太多,并且因稀有而顯得珍貴。在忙碌的生存中,愛情是被刻意埋進很深泥土里的一粒種子。不知什么時候,會忽然開出一朵花,嬌嬈得像一滴忽然溢出的辣椒水,讓人疼痛和流淚。在這樣的時刻,沒有所謂的花心者與忠貞者、好人與壞人,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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