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覺得這句話可以這樣理解:大災大難降臨到你頭上,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供選擇:承受和擊垮。大災難不僅是對人身體的考驗,更是對一個人心靈的鞭錘,禁受得了這樣的考驗,你只會愈挫愈勇,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積累經驗,一步一個腳印去追尋心中那幸福的夢,最終擁有幸福;而如果大災大難把你擊垮,你毫無勇氣去面對今后的生活,心如死灰,這樣的活著便如同死了一般,因為這樣的生已經沒有了意義。災難是勵志的良藥,同時也是墮落的香茗! ——題記
2011年大年三十早上,母親洗衣服時突然昏倒,父親見狀,趕忙將母親扶到床上。母親一邊推搡父親,一邊口齒不清地說:“我沒事…不用扶我…我躺一會就好…”可母親這一躺竟然陷入昏迷,嘴角邊還流著汩汩口水……
醫院檢查結果出來:母親患的是遺傳性高血壓,高壓高達260(正常高壓為120),如果到達醫院再晚些,母親可能生命不保……二姨說:“去醫院的路上,母親吐了好久,口水中帶著血水。”母親在醫院門口竟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因恐懼而哭,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害怕……
等到我去了醫院,母親已經遍身布滿醫用橡皮管,氧氣管也通向了鼻孔,輸尿管、心電儀都用上了……可母親仍然在昏迷,我哭了,姐姐也哭了,我怎么也沒有想到:電視劇、電影里的情節竟然會發生在我的身上,真實的發生,那個時候是看客,這個時候卻是親歷者,天塌的感覺都有,心里白茫茫一片,天涯何處是家愁?到處都是……
父親東借西湊,總算暫時先把押金交了,病房外面,父親一邊踱步,一邊靜默地抽著煙,灰色的煙像秋天的落葉搖搖曳曳,又像花間的霧,朦朦朧朧……
此刻我只感慨自己的命運,怎一個“苦”字了得!家里很窮,窮得叮當響:房子是租來的,一間巴掌大的房屋擠了我們一家五口人,父親一向老實,靠外出做些體力活賺錢,為了補貼家用,為了供孩子們上學,母親幫別人家帶小孩,日子過得好苦,好苦;家里的幾件家具是親戚家里“退休”的,吃的糧食蔬菜是自己地里種的,穿的衣服也是親戚給的舊衣服,可我們當新衣服穿;母親為了我們的讀書,連一雙新襪子也舍不得買,穿在腳上的那雙舊襪子補了又補,父親整日來往于工地和家里,皮膚被工地的煉焦爐“蒸”得通紅,經常回家掛著彩,姐姐和我一樣在大學讀書,平日里省吃儉用,為了方便學習,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省了半年的飯錢,結果年底得了“胃穿孔”,那一次幾乎是“生離死別”……
親戚說:“家窮落下的病根!”一向生活于鄙夷與羞辱環境中的我只得卑微的低下了頭……
頭一回在醫院度過了大年三十,守著昏迷的母親,看著窗外絢爛的煙花,我頭一回體味到有家難回的滋味!酸、甜、苦、辣,應有盡有,說不出的難受,說不出的無奈,說不出的灰心!二姨從家里給我和父親端來了餃子——年夜飯吧!父親吃了一些,留給我吃,可我實在吃不下,實在吃不下,我又端給父親吃。父親沒有推讓,而是毫不客氣的吃光了,我驚訝于父親的反常,突然覺得忽視了父親好久好久,他疲倦的眼神里透露著擔心,兩鬢新添的白發述說著老父的無奈!父親餓了,真的很餓!不敢去回想往些時候的過年,也不敢奢談以后的年怎么過……第二天,我花十塊錢給父親買了過油肉,父親是喜歡吃肉的,就當是給父親的年夜菜吧!誰知父親焦躁地訓斥我:“誰讓你買這么貴的東西!我簡單吃點就好。”父親看著過油肉,沉重地吃著,一口一口……
我藏起我的委屈,躲到了病房外面。老天,我真的想要向你訴苦,我的家是怎么了?別人家的孩子回到家里吃香喝辣,可是,一樣是孩子,我們這些孩子回到家想吃點粗茶淡飯都不行,我的同學一個個成家立業,靠著家里的殷實,買房購車,好不熱鬧?而我呢,一無所有,每日還得忍受來自各方的嫌棄,我的未來在哪里?我想要的生活在哪里?偏偏母親又病重,老天你居然連最起碼的親情都不能給我,別人家的父親開豪車下賓館,我的父親想吃一頓簡單的過油肉內心都要掙扎……不公平,我的心里只有不公平。此刻,好像除了哭,我無能為力,老天你何苦讓我受這樣的罪,不如找個僻靜的所在,去死也好!
熬了一夜,母親終于蘇醒了,但是還不能說話,母親大概是神志不清,想下床,父親和我忙把母親又按倒在床上,任憑父親怎樣解釋,母親都不能平靜,父親和我只有將母親死死按住。痛心地打量,母親太瘦了,上肢和下肢,出奇的細,骨骼的輪廓清晰地蠕動著,好一會兒,母親終于平靜下來,無奈地又躺在了床上,父親和我也無奈地坐在了床邊。母親突然挪動僅能動的左臂(由于高血壓母親右臂已經麻痹了神經不能正常活動),無力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想掙脫,但是沒有,我發覺母親正呆呆的望著我,母親嘴角微微在動,她想說話,但是卻說不出,母親落淚了,汩汩淚水順著眼角淌了下來,我也哭了,放心地哭了,我伏在母親身上大哭起來,像是要發泄這幾天的所有折磨,像小時候一樣受委屈時偎依在母親旁邊,大哭一場,感覺母親就是我的天。母親用顫抖的手給我拭淚水,她被子的邊角早已經濕透……
病重的母親真的很可憐,好強的她得了這種難為人的病,或許她此刻更是痛不欲生……看著母親的眼神,突然覺得:母親需要我,這個滄桑的家需要我。前些日子的想法,是那樣的幼稚,那樣的不負責任。為了孩子,父母親把他們大半輩子的青春年華都奉獻給了孩子,我跟他們比又算得了什么!二老只盼著自己的孩子將來生活幸福,僅此而已,而我竟然央求別圖,從憨厚忠懇的二老身上索要奢侈,我真犯渾!為了孩子上學,母親寧愿托著五十多歲的身子幫別人帶孩子,有的時候凌晨一點還在給孩子喂奶……這日子是很苦,可是二老的心里是甜的,因為他們有希望,有盼頭。他們的希望就是我們姐妹三個,僅此而已;他們的盼頭就是我們早日出人頭地,僅此而已……
我們可以很卑微,別人可以看不起我們,但是我們首先要看得起自己。有的人富甲一方,有的人權傾一時,有的人呼風喚雨,相比較而言,我們的家庭再普通不過,但是人生的路很長很長,自暴自棄,等于自尋“死路”。我真的很蠢,我居然想用區區倥傯二十年去破滅二老那再簡單不過的希望。
我現在明白,母親在醫院門口為什么那么害怕,母親是怕自己就這樣一病不起,耽誤了孩子們的前程;我明白為什么母親一醒來就要掙扎著下床,她要證明自己,自己還能幫孩子們的忙……
二十多天的住院,保住了母親的生命,但是,卻留下了后遺癥:母親半個身子已經不能正常活動!她每天堅持鍛煉,十分樂觀,樸實土古的母親照著書說:“為了孩子們,我要和病魔作抗爭……”
為了二老,為了這個滄桑的家,我得去拼,更加堅定的去拼……
與往年一樣,我搭乘開往學校的火車,硬座票,開始了又一次“長途旅行”,而這一次,尤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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