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轉眼改革開放三十多了,今天,我作為一位成功志愿者到鄉村希望小學考察,嶄新的教學樓,優美的校園環境,學生們吃著免費午餐,我來到學校新鋪設的塑膠操場上,一個同學友好地把球甩給了我,同學那模樣,那動作,那眼神,瞬間,使我想起來一個人來。
那還是我在農村小學讀四年級的時候。他,一張臘黃的臉,棕黃的頭發,憂郁的目光,穿著滿身補丁的衣褲,赤著腳。有的同學認為他懦弱,經常欺負他。他默默地既得忍受著,從不反抗。
我與他同桌,他無論做作業、站隊、集合,總是讓著我,我一點也覺察不到。
有次,輪到我掃公共地段,一放學肚子就痛得難受。我想明天早上來掃地也是一樣,就回家去了。第二天天不亮,我草草地吃了飯便來到學校。一看,怎么?公共地段干干凈凈?我遲疑了,是誰幫我掃的呢?后來有同學告訴我,是他掃的。還有他個兒高,據說他八歲讀書,在操場上他搶球還行,搶到球后,他總傳給我。作為小孩的我,通過這些事,便與他好上了。他沒筆,我拿筆給他寫。中午,他沒有菜,我便把自己的菜分給他吃。他也經常給我捎鳥蛋、螃蟹、野果之類的東西。漸漸地我倆便成了好朋友,一起玩,一起學習。
一天,他告訴我,今天是他的生日,邀我到他家里吃飯。他家座落在一個山溝里,一間茅草房。一進屋就是豬房,離豬房不遠,有一張八仙桌,桌上囤著一碗紅苕湯,一小碗肥肉。他父母親同我們坐著,妹妹、弟弟、站在父母身邊,眼巴巴地望著我。一上桌,他媽就給我盛來一碗一半玉米,一半大米混合著的飯,給我和他一人一半邊鹽蛋,這算最高優待了,他們都沒有。吃飯時,我看到他父親不住地咳嗽,灰黃的臉上滲出黃豆般的大汗珠,長滿干繭的手不住地顫抖著,恐怕這是由于積勞成疾的緣故吧。他媽總是給我夾菜、添飯。我覺得這頓飯比哪頓飯都吃得飽。飯后他又帶我到小溪邊搬螃蟹,到山上摘野果。有種野果叫粘口苞,山上特多,豌豆大小,紫色,又甜又酸,我倆吃了很多,滿口都變成了烏色,回到家里還把父母嚇了一跳。
一天,兩天,他都沒來上學。老師知道我跟他很好,就叫我去喊他。在山坡上,我見到他那矮小的身體吃力地揮動著鋤頭,挖呀,挖呀。旁邊坐著的弟妹倆吃著生紅苕。
回到家他家,他母親憂傷地坐在床邊,一雙腫泡眼睛暗淡無光,父親躺在床上呻吟著。米缸空空,紅苕所剩無幾,灶頭還沒有煙火。眼見這情景,我一陣心酸,回到家里,向父母要了錢糧,買了兩斤饅頭送到了他家。
沒過幾天,他父親與世長辭了,留下母親和他兄妹三個,他們的生活更難熬了。他沒來上學了,小小的身軀投身于繁重的勞動之中。不久,我也因父母工作調動,離開了農村,在分別的時候連面也沒有見著。對他,對他的弟妹,我一直記在心里,總有股力量在促使我,奮發學習。等著吧,會有那么一天,我能救濟他,我的小伙伴——耿品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