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貴的日子沒法過了。
大貴好吃懶做,三十多歲了還是個光棍。他已經兩三個月沒米下鍋了,沒米下鍋其實也無所謂,東家蹭一頓,西家蹭一頓,日子還能稀里糊涂地往下過。可恨的是大貴前兩天賭錢輸了,輸的錢是從王老大那借來的高利貸,并且數目不小。王老大說了,兩個月之內還不上錢,就要大貴一條胳膊。王老大可是說一不二的狠角兒,大貴愁得坐臥不寧,到底怎么辦呢?再去賭?可最近手氣差得很,更重要的是現在沒人肯借錢給他了。干些短工掙錢?甭說兩個月,就是干兩年也還不上這賭債。跑?往哪跑?這方圓幾百里都是王老大的地盤,要讓他抓住,掉的可就不光是胳膊了。
大貴一邊發愁,一邊怨恨:自己的命太苦了!
大貴三歲就死了娘,他爹是個沒能耐的教書匠,但還是把大貴和小大貴一歲的二貴拉扯大。大貴九歲,他爹臥病在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馬上修書兩封,喚來兩個有交情的朋友,把兩個兒子托付給他們。這兩人都是做小買賣的,業小底薄,只能一人領一個。大貴二貴的爹最后還讓這兩個朋友一人帶走一口大木箱,說是給兒子的遺產,說完就咽氣了。這兩位朋友含著淚,嘆著氣,他們不用看就知道,他們的舊友一生窮酸,除了書,還有什么能裝滿這兩口大箱子呢?
大貴認他爹的這位朋友做了干爹,跟他去了他家。他干爹是賣炊餅的,他打開那口木箱問大貴,是想念書還是想跟著他賣炊餅。大貴已經跟著他親爹念過四五年書了,他看見那箱子書就惡心。于是他回答:“我想賣炊餅?!?/p>
大貴更干爹學了幾年做炊餅,覺得很沒意思。后來他干爹也死了,大貴就不賣炊餅了,他覺得干這個又累又沒出息,可干別的他又不會。后來他就學會了賭錢,可賭錢他也老輸,所以到了今天這地步。
大貴躺在炕上發愁生氣了半天,沒想出什么辦法,肚子倒餓了。他想出去蹭飯,可自從他欠了王老大錢之后,人人都對他敬而遠之,他連蹭飯的地方都找不到了。這時候大貴想起了他爹給他留下的那箱書,雖然賣不了幾個錢,但先填飽肚子再說。
這箱子二十幾年來就沒人動過,大貴用笤帚掃去箱子上厚厚的塵土,打開后,他傻眼了:這滿箱子的書全都讓蟲子老鼠咬得千瘡百孔,破破爛爛了。
“他媽的,給老子剩本完整的書都不行!”大貴氣得抓起上面的一本書就摔到了墻上,那本書馬上散了架,可掉在地上后,卻有幾片紅紙屑散落了出來,很是扎眼。
大貴走過去,一眼就看出了一片紙屑上的一個字——錢。大有拿起那本書抖了抖,把紙屑都放到一起,開始拼起圖來。
這些紙屑原本是一張紙,已經被蟲鼠咬得支離破碎,殘破不堪,。大貴拼了半天,只能依稀分辨出這幾個字——“中、金、有、黃、屋?!?/p>
“屋中有黃金!”大貴喊出了聲,腦袋馬上翁地一聲響。他激動又歡喜:老天開眼?。∷撬廊サ挠H爹果真給他留了寶貝!
但既然留了寶貝,為什么當初不直接分給他們哥倆呢?哦!因為那時他們還太小,直接給的話怕被那兩位朋友霸占去,所以留了紙條。哈哈!這老頭子還真有心眼兒!
但大貴想著想著,卻突然不安起來:大貴和二貴自從二十幾年前一別,至今未曾相見,互相也為通過音訊。當年箱子是一人一口,那么紙條也肯定是一人一張。這么多年了,自己才剛剛看到那紙條,二貴那小子會不會早就回到老家的屋里,把黃金拿走了!
大貴越想越不安,他恨不得馬上飛回老家??缮习倮锫?,沒點盤纏怎么行?向誰去借呢?
大貴一咬牙,有跑去向王老大借錢。他把他親爹給他留黃金的事說了,但沒提他還有個弟弟的事。他還承諾拿到黃金之后立馬還錢。王老大真仗義,不僅給了他銀子,還借了他一匹馬。
快馬加鞭,大貴回到了闊別二十幾年的故鄉。
院子里長滿了一人高的荒草,老屋還在,屋門上的鎖也還在,但已經銹蝕的不成樣子了,用手一捏,竟然碎了。大貴心中不禁竊喜,看來二貴那小子沒來過。
進屋之后,對黃金的大搜索便開始了。
其實也說不上是搜索,當年他們爺兒三個窮得叮當響,屋里幾乎沒什么東西。大貴把每個可能的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沒有;他一咬牙,把灶膛拆了,沒有;他又一跺腳,把炕又拆了,還是沒有;大貴急眼了,他找來鎬,把屋地刨了個遍,還是沒有;大貴傻眼了,他把屋墻都推倒了,可還是沒有。
看來二貴早就把黃金拿走了,要么就是領走二貴的那人拿走的!這黃金也有我一份!一個爹養的,怎么能不講兄弟情分!大貴的心中滿是怒氣。
大貴就跟四鄰打聽,當初那人把二貴領到哪了,之后是否回來過,像是在尋親。人們說二貴現在可發達了,他在鄰縣的衙門里當差,前兩年回來過,不過沒進屋,只在門口磕了三個響頭,又在你爹娘墳前燒紙上香磕頭后就走了??刹幌衲?,想你爹娘想得都快瘋了,把房子都拆了。
大貴被說得怪不好意思的,他趕緊去了爹娘的墳前燒紙上香,跪在墳前,他的心中還真的很委屈:爹娘死的早,留下的黃金也全讓二貴拿走了,這小子靠著這些黃金倒是發達了,可他想過這個窮哥哥嗎?
大貴抹干眼淚,直奔鄰縣的縣衙。
聽說自己的哥哥來找他,二貴激動得不得了,他一見到大貴就跑到大貴面前跪下,淚流滿面,哭著喊著:“哥哥!我找你找得好苦?。 ?/p>
“你找我?躲著我吧?假惺惺!”大貴心中想。但人家已經當上縣衙的師爺了,不好惹,再說弟弟發達了我或許可以靠一把。于是大貴也裝著傷心地樣子,用手抹著自己干燥的雙眼。
兄弟相見之后,而工會趕緊把哥哥請到家中設宴款待,讓自己的妻子和兩兒一女拜過自己的兄長。
筵席上,一家人推杯把盞,二貴不斷向大貴匯報自己二十幾年來的情況,并且一直詢問大貴的情況,可就是對黃金的事只字不提。大貴越想越氣,趁著酒勁,他說著:“兄弟,父親留下的……遺產,你……”
二貴一聽,馬上站了起來,拉起大貴的手說:“兄長隨我來!”三步并作兩步就走到了書房,指著墻上精裱的一幅字,熱淚排成兩行,泣不成聲地說:“兄長!小弟我靠的就是父親留下的那箱書和這張紙條,才有今天!”
大貴走到那幅字跟前,使勁睜開醉眼,看到一張紅紙,上面寫著兩行小字:“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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