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爺自從退休后,一直住在單位的宿舍樓里。城里要修路,趙大爺住的這棟宿舍樓在拆遷范圍之內,趙大爺的兒子想接老爺子去他家住,可趙大爺貪圖多得點補償款,說:“再緩緩吧,拆遷還得半年時間呢!”
趙大爺的老鄰居馬大爺早就搬走了,房子空著,最近卻搬來了一群年輕人,說是臨時租了馬大爺的房子。這群年輕人打扮得花里胡哨,留著長頭發,有次趙大爺看到一個長著張“馬臉”的年輕人,手臂上畫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趙大爺心里犯起了嘀咕,由于是舊城區,附近的治安狀況很差,經常發生打架斗毆的事,特別是到了晚上,經常有一群戴著頭盔的“摩托黨”飛車搶劫單身的路人,弄得人心惶惶。
趙大爺悄悄地對老伴肖大媽說:“你看他們會不會是‘摩托黨’?”肖大媽怔了片刻說:“哪里有這么巧的事,況且我們就要搬了,管那么多閑事干什么?”
趙大爺夜尿多。這天晚上,趙大爺起床去廁所。他擰亮客廳里的燈,照得亮晃晃的。周圍的人搬得差不多了,趙大爺怕黑,總是把燈都打開。這時,樓梯口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震得人耳朵發麻。趙大爺皺起眉頭。他剛從廁所里出來,突然,“咚咚咚”有人敲門。趙大爺心里納悶:半夜三更的,是誰在敲門?
趙大爺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輕輕地將門拉開一條縫。外面站著“馬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邊還浸著一絲淡淡的血跡。趙大爺嚇了一跳,可門已經拉開,趙大爺只好硬著頭皮探出身子,遲疑地說:“有什么事?”“馬臉”一臉怪異的笑容:“大伯,我買了些肉骨頭燉宵夜吃,向你借把菜刀用用。”
菜刀?趙大爺渾身一哆嗦,早看出他們不是好人,哪有人半夜里借菜刀的?看著“馬臉”閃爍的表情,趙大爺又有些擔心,自己不借給他菜刀,萬一他真個起了歹心,老倆口怎么應付?想到這,趙大爺只好轉身進到廚房,拿了菜刀戰戰兢兢地遞給“馬臉”。
把菜刀借給“馬臉”后,趙大爺一宿沒睡,耳朵緊緊地貼在墻壁上,監聽對門的動靜。奇怪的是,那群年輕人時而低聲細語,時而大喊大叫,就是沒聽見剁肉骨頭的聲音,趙大爺越來越感到事情玄乎。
第二天傍晚,出門散步的肖大媽神色恐慌地進來,扯過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趙大爺,說:“我聽人講,昨兒晚上隔街的巷子里發生了一起搶劫案。一個姑娘遭了毒手,被幾個青年砍了十多刀,至今躺在醫院里生死未卜。警察已經貼了公告,說對提供重要線索的人有重賞呢!”趙大爺一愣,指了指對面說:“你也懷疑他們?”肖大媽趕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你怕別人聽不見啊!都怪你這個糟老頭子,為了點補償款,非要磨著性子不搬。現在可好,鬧得人睡不著覺不算,還得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聽到老伴的抱怨,趙大爺有些后悔了,就在這時,門外又響起敲門聲。趙大爺和肖大媽面面相覷,趙大爺先緩過神來,啞著嗓子問:“誰?”外面卻沒了聲響,趙大爺壯著膽子拉開門,除了嗖嗖的冷風,鬼影子都看不見一個。是聽錯了還是有人惡作劇?趙大爺冷不丁朝門邊一瞅,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擺在那里。趙大爺拿起來一看,竟然是昨晚借給“馬臉”的那把菜刀,用一個黑色塑料袋包裹著。
神經病,有這么還刀的嗎?趙大爺氣呼呼地關上門,把塑料袋剝開,他整個人嚇傻了,只見刀柄上有五個清晰的血手印。菜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趙大爺冷汗直冒:“昨晚的事八成是他們干的,要不要報警?”肖大媽的臉也白了:“可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啊!”
對,證據!趙大爺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陽臺上。風刮得挺大,晾曬在陽臺上的衣服吹得東搖西晃,趙大爺眼睛一亮,取下一件衣服,連同衣架使勁朝對面的陽臺扔去。接著趙大爺拾起一根木棍,反手藏在身后,扭開房門。肖大媽看著趙大爺的舉動,驚疑地說:“你瘋了!”趙大爺凜然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拿到證據后再報警,說不定可以得到獎勵呢!”趙大爺對肖大媽施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叩響了對面的房門。
隔了老半天,“馬臉”懶洋洋地打開門,見是趙大爺,他的臉莫名地紅了一下。趙大爺拼命抑制住緊張的心跳,陪著笑臉說:“對不起,今夜風大,衣服不小心刮到你家的陽臺上了。”趁著說話的空當,趙大爺迅速地朝里瞥了一眼,房間里亂七八糟,一張桌子上凌亂地擺放著幾個飲料瓶。
“馬臉”立在門口,一點沒有請趙大爺進屋的意思,他向后面的一名同伴招呼一聲,那名同伴跑進陽臺,拿著趙大爺的衣服遞了過來。這小子警惕性挺高的!趙大爺心里暗罵一句,只得悻悻地道謝告辭。
回到家,肖大媽湊上前問:“怎么樣?”趙大爺沉思片刻說:“我看八九不離十,但屋里的情形沒摸清楚。這樣吧,我們再熬幾天,注意監視,一定要把他們的狐貍尾巴抓住。”
一連幾天過去,對門的那群年輕人仍然是早出晚歸,不過他們收斂了不少,晚上沒再弄出大的動靜。這天深夜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趙大爺睡不著,睜著兩只眼睛望著天花板。突然,樓梯口又響起腳步聲,咔嚓咔嚓地像是很吃力。趙大爺一骨碌爬下床,趴在門縫里朝外一瞅,樓道的燈光很昏暗,“馬臉”肩膀上扛著一件東西,氣喘吁吁地登著樓梯。那件東西裹著一層白布,模模糊糊看著像一個人。
好家伙,還干起了綁票的買賣!趙大爺暗想道,他叫醒了肖大媽,兩人豎著耳朵監聽。不一會兒,腳步聲到了陽臺,趙大爺向肖大媽使了一個眼色,蹲下身體也潛到陽臺,隔著欄桿窺視著。陽臺上似乎吊著一個人,“馬臉”正拿著一根皮鞭抽打著。這時,一道閃電劃過,“馬臉”猙獰地笑著,皮鞭抽得刷刷作響。
趙大爺看得心快要跳出來了,如此恐怖的情景,只有電影里才演過。趙大爺手心里濕漉漉的,喉頭干澀,他慌忙回到屋里,對肖大媽說:“快報警,我去下面等著。”
大約一刻鐘之后,趙大爺看到一輛警車開到樓下,他迎上去向警察簡單說明了情況,幾個警察掏出手槍跟他上了樓。到了門前,幾個警察相互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名警察一腳踹開了木制的房門,眾人一擁而入。
房間里的人全都驚得目瞪口呆,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馬臉”也不知所措地跑過來。趙大爺指著“馬臉”說:“警官,就是他!”“馬臉”一怔,攤開雙手說:“這是怎么了?”趙大爺冷笑道:“你真會裝蒜,我問你,我借給你的菜刀上為什么有血手印?”“馬臉”低下頭,紅著臉說:“那是涂的紅墨水,我怕你見怪弄臟了菜刀,所以才不敢親自還給你。”趙大爺哼了一聲:“你倒有演戲的天分,但我有鐵證。”說著,趙大爺直奔陽臺。
那個人還在吊著,只是罩著一層白布。趙大爺掀開白布,大聲說:“你們看,他……”剛說到這里,趙大爺徹底傻了,白布里顯現的是一具塑膠模特。
“馬臉”在一旁解釋道:“我們是一所藝校的學生,為了畢業會考,我們臨時排練了一場恐怖戲。我們都是學生,沒有多少經費,聽說這里要拆遷了,租金便宜,所以利用課余時間加緊排練。這具塑膠模特是我們好說歹說從一家服裝店借來的,沒想到被這位老伯誤會了……”
趙大爺此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馬臉”走過來握住他的手,笑著說:“老伯,我們還得感謝你,至少說明我們排練的戲足夠逼真,騙過了你。”
趙大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期期艾艾地回到家,肖大媽膽戰心驚地問:“壞人都抓住了嗎?”趙大爺頹喪地倒在沙發上,氣不打一處來:“抓住個屁。馬上給兒子打電話,說我們明天就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