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獨院是我的家。
聽長輩們說,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家里就買下了這座獨院房子,難怪我最初的記憶是從這里開始。
記不得了,那究竟是我的第幾個365天。全家人坐在走廊上吃飯,我坐在媽媽身旁,大口吃著她喂的佳肴。如今只留下幾個模糊的回憶:走廊、臉孔,還有院里那棵不大的香椿樹。爸爸將磚塊的大部分斜埋進土里,只留下磚塊的一個角露在外面,在樹的四周圍成一個圈。吃過飯,我就愛沿著這個圈上的磚尖走。那時候,我的腳還沒有兩塊磚角的間距長。
又過了幾個365天,小香椿樹長大了,遮住了葡萄架頂上的陽光,架上的葡萄不似先前大了、甜了。只好把它拆掉,至于誰拆的,我也毫無印象,只是找不到爬樹摘葡萄的樂趣了。我的腳卻好像長了一點點,因為我的腳跟和腳尖可以搭在兩個磚角之上了,當我踩著轉(zhuǎn),圍著樹一圈圈走時,似乎葡萄架的消失并沒有帶走我太多的快樂。就像我哭著離開家,到了幼兒園又找到伙伴們一樣。
又是幾個365天過去了,我上了小學,歲月的印痕漸漸清晰,我也清楚的記得,磚頭壘的小柵欄圈不住香椿樹,被拆了,樹枝樹葉遮住了大半個院子。爸爸不得不拆掉一堵墻,使院子顯得大一點兒,也讓樹長得更自由了。
這是我的青春。像夏天的香椿樹一樣,擁有勢不可擋的盛氣。
每到春天,樹剛抽嫩芽的時候,家里常吃的是香椿炒雞蛋。我嚼著,像品嘗青春的味道。
我越長越大,樹越長也越粗壯。一年盛夏,看似枝繁葉茂的樹突然長了蟲子,不定什么時候,一條青蟲就掉在地上,嚇得我很長時間不敢在院子逗留。爸爸媽媽偶爾給樹打藥。樹上的蟲子慢慢變少了。有一天我站在樹下,看到了樹干上流出的樹膠,心想,難道是藥很苦,樹流淚了嗎?就像我辛苦學習一樣。
365這個數(shù)字不斷重復著。
爸爸又將占有院子一半面積的土地硬化了一半,但我慶幸,還留著1/4的土地可以種花。
恰巧有一天,媽媽在路邊發(fā)現(xiàn)了一棵無花果樹苗,我和媽媽小心翼翼的把樹苗挖出來,栽在
院里的土地上,與大樹作伴。這樣,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又增添了一件有意義的事兒。
上中學后,我便不能經(jīng)常回家了。那一次回去后,院子又重新修整了一遍。陪伴我十多年的香椿樹砍掉了,還未完全長大的無花果樹拔去了,僅剩的1/4的土地也被水泥覆蓋了。香椿樹,無花果樹,連同我的記憶,我的青春,一并封存在水泥地下,記憶終于變成回憶……
一直以來,我都很向往都市生活。喜歡整齊的單元房,平坦的柏油路,色彩斑斕的霓虹燈。卻從未察覺,還有這樣一個地方牽絆著我,陪我回憶那一個個逝去的36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