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期憲法的期中作業,收斂狂態,假作恭謙)
《審牛記》看過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卻遲遲不敢動手寫自己的感想,怕的是離得太近容易被細枝末節牽絆住,無法說清自己的看法。時間在不停流動,積淀下來的總會有一定重量,頭緒紛雜,這里只撿自己感觸最深的一點寫。
近來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中國有沒有法治的本土資源,有沒有實施法治的環境。有人或者會說,當今中國不是已經逐漸走向法治這條路了么?正因如此,才會暴露出這么多問題,才讓我們思考中國適不適合西方式的法制的問題。中國是個城鄉二元化的國家,城市里法律可以自由通行到了鄉村往往望而卻步,是不是應該像公路一樣,一路修到那些閉塞的鄉村?向上數三代,自詡城里人的人是不是還被困在泥土之中,是不是心底里還是根深蒂固的鄉土觀念?
費孝通先生在《鄉土中國》中提到說,中國的鄉土社會是一個“禮制社會”,“無訟”是其根本特征之一。費先生的書寫成于上世紀40年代,研究對象基本是云南鄉村,然而其意義在于揭露了中國人心中的鄉土觀念,這種觀念不是百十年就會被抹去的。
在歷史上的“禮制社會”中,人們發生了沖突總是希望又一個主持公道的人,受到了侵害總是想討個說法。法律吧固然有評判的作用,終究不能取代道德的價值,它是一個暫時看起來合理的規則,作用是對受害人給予權利的救濟。
鄉土中國與法律的問題,就是“討個說法”與“權利救濟”之間的矛盾。
影片中村委主任與來順媽一方起初只是想把牛找回來,找到牛老栓卻發現協商解決不了,適好法律出現,村委主任將之訴諸法律。
或許雙方起初爭執的是,“牛應該歸誰”;而這個問題的關鍵是“牛原來是誰的”,法律要救濟權利,使之還原本初狀態。然而事情并不是告辭就結束了,而暗地里演變成了“是誰偷了牛”的問題。記不記得老栓在影片中間說過的話,“叫來順媽把牛還我就可以了,她偷俺牛也不說什么了,他孤兒寡母的也不容易。”
審牛記打的是名聲官司,是討公道的官司,以至于后來作牛親子鑒定這么荒唐的事兒的出現。任何一個有理性的人都應該知道,這里的訴訟成本早已超過了救濟。
來順媽“孤兒寡母的”,所以要討個說法;牛老栓“視牛如命,把牛當閨女”,所以也要尋找公道。然而是非曲直因人而異,法律也只是一種慣例,一種規則,要想判定誰對誰錯,或許只能請上帝來做。所以悲劇就披上了喜劇的外衣不可避免的上演了。
影片結尾雖然給了觀眾一個光明的尾巴,矛盾卻并不因此而解決,也不因此而被掩蓋。從另一方面來說,現實生活中的此類矛盾往往無法解決,該愧疚的愧疚,該喝藥的喝藥,正因如此,我們在看到影片這個結尾才會有幾分快慰,一點幻影式的希望。
我這種思考并沒有進行社會調查,只是就影片本身進行討論。馮象先生說,我們要送法下鄉;他用個比喻說,我們要教魚游泳,魚當然都會游泳,但沒教過的魚和被教過的魚我們感覺不一樣。我的看法是,我們可以引進外來的游泳方式,但是鄉土中國里的農民,是不是魚呢?就算是魚,他們能否接受呢?蘇力先生在《送法下鄉》里說,概念是無關宏旨的,重要的是要解決中國現實問題。看到這一句話總是一陣羞愧,覺得自己不該在這里饒舌,蘇力的《法治及其本土資源》真該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