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帶著孩子去上英語課了,我一個人端坐于三月的窗前。電腦里,屠洪綱和王菲正在深情地演唱著那首纏綿的情歌《愛人》,淡淡的陽光,照在我的臉上,一切顯得那么安靜和美好,可是,陽光下的我,此刻卻淚如雨下。
卸下了人前堅強樂觀的一切偽裝,我發現自己還是那么脆弱無助。剛剛愛人打來電話的時候,我還裝作毫不在乎地告訴他,別惦記,我挺好。然后,又故作輕松地對他說,你還不知道我嗎,我一直是承受能力最強的人啦,這點兒小傷,又算得了什么。
放下電話的時候,我的臉上還掛著那個僵硬的笑容,笑著笑著,一不小心淚流滿面。
三月八日那天接孩子放學的途中,不小心踩在了一塊被雪覆蓋的大理石上,我摔倒了。掙扎著站起來,又掙扎著回到家走上樓,當我坐在床上脫下襪子的時候,才發現腳踝處已經腫起了一個很大的包。去醫院拍片子診斷過后,我還是傻了:不但韌帶嚴重扭傷,而且還有一塊輕微的骨裂,需要固定夾板六到八周,才能下地。
回到家里,按照醫生的吩咐,我把那條傷腿墊高,并直直地伸著,一直伸到僵硬得近乎麻木。我看著小腿上纏著的那些丑陋的紗布,一個人靠在枕頭上發呆。愛人最近剛剛調去了外地工作,一切還剛剛開始,壓力本來就很大,而且他手下還帶著二十幾個員工,這個時候單位肯定是離不開他的。于是,我決定瞞著他這個消息,一是不想耽誤他的工作,更多的是不想讓他為我分心和擔心。
于是,我打電話通知了退休后在寺院里做義工的媽媽回來照顧我。媽媽一進門,看到我纏滿紗布的腿,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我咧著嘴,沖她沒心沒肺地笑,告訴她,沒事,一點兒都不疼,只不過是醫生有點兒小題大做罷了。
可第一天的晚上,我就被疼痛折磨得睡不著覺。半夜里,我直直地伸著那條傷腿,靜靜地對著天花板發呆。后來可能實在是太困了,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一小會兒,卻很快地又被疼痛驚醒。就這樣,我捧著腿,聽著窗外的風,一絲一縷地慢慢穿過夜空,一分一秒一點一滴地數著時間,我迫切地盼著天快點兒亮,可我又不敢看表,我只怕夜晚的鐘表走得太慢、夜里的時間太漫長。
第二天愛人打電話來,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和他聊些無關緊要的家常話。電話那端的他,絲毫沒聽出我有任何的異樣,甚至還吩咐我,給他弟弟拿點錢,讓他幫著給別人走個人情。
緊接著第三天,愛人手下一個員工回到了市區里,因為他的妻子剛為他生了一個胖小子,愛人又打來電話讓我代替他去醫院看望一下,并給孩子包個紅包。我放下電話,很是為難。要是不去,禮節上肯定是過不去,可是,現在的我,腳不能著地,讓我去醫院,又怎么去得了……
第四天,是愛人的生日,可這一天,恰巧也是婆婆的生日,每年婆婆生日我們都會去陪她一起過的,可今年,我自己去不了倒無所謂,我只擔心,愛人要是打電話詢問,我會編不出沒去給婆婆過生日的理由來。
幸虧,幸虧我一直都是個頭腦冷靜、思維清晰的人,以上那么多紛雜瑣事,在我一點一點的應對下,居然都輕松地處理好了。當然,在電話里,我和所有的當事人都坦誠了我摔傷的事情,然后還囑咐大家幫我保密。愛人的弟弟、員工,還有我的婆婆,他們在痛快答應的同時,對于我的隱忍和冷靜,全都流露著毫不掩飾的疼惜和欽佩。
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風平浪靜地過下去,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愛人手下的那個員工,在醫院陪了妻子兩天后返回單位,還是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了愛人。
那是我摔傷后第五天的午后,就在那個不可預見的午后,愛人又一次打來了電話。當我拿起電話,他沖上來第一句話就問,是不是把腳摔傷了?我略略猶豫了一下,然后裝作沒事一樣地笑著反問他:“哎呀是誰嘴巴那么快,把這事兒告訴你了?”
電話那端的他,明顯地沉默了一下,緊接著,我就聽到了他掩飾不住的哽咽聲:“到底是怎么摔的呀?為什么,為什么不告訴我?”卻只說了這一句,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我握著話筒,幾天來一直隱忍著的淚水,終于毫無忌憚流淌下來。我也說不出話來,又不想讓他擔心,所以只能對著話筒默默地流淚。我清楚地聽到電話那端傳來他壓抑不住粗重的呼吸聲。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愛人,那個一向堅毅剛強的男人,為了我,心疼了,哭了。
似乎是從那一天起,我就“遭了殃”,他每天都要打N個電話回來,而每次都是千篇一律的問候、事無巨細的關心和細細碎碎的嘮叨,甚至還有語無論次的詢問以及絮絮叨叨的叮囑,也不知道他總是說這些話自己煩不煩,反正我都不用細聽,就知道他在說什么。
有他這樣的愛人,我一直都很滿足。我也知道,有我這樣的妻子,他更是滿足的。在眾人面前,他從不吝嗇對我的夸獎,他從來都說他自己找了一個聰明、懂事、明理又能干的好妻子,這一生能夠遇到我,是他最幸運也是最幸福的事情,而且,他也從來都不會忘了對眾人說,這一輩子,都不會對不起老婆,永遠都會對老婆好。
我想,所謂愛人,就是互相愛護、互相疼惜、互相懂得的兩個人吧。
就像我,寧愿自己忍受病痛與折磨,也不愿意讓他有一點擔心;
就像他,平日從不愿說一句我愛你,可是卻時時刻刻把我放在心頭;
也像我,無論心里有多大的委屈和酸楚,在他面前,也要裝作若無其事;
還像他,天不怕地不怕心堅如鐵,卻唯獨在我受傷的時候,為我心疼為我掉眼淚;
更像我們,不管多大的風雨,也會攜手共同走過,即便當我們都白發如霜,也愿意緊緊地牽著彼此的手,相偎相依,相伴到老。
聽說,綠蘿有著極其頑強的生命力,被稱為“生命之花”。我還聽說,綠蘿的花語是“守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