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周圍的住戶們嫌噪音影響休息提意見,老板會讓我們干到九點就下班?不過老實說,還沒挨到那時間,人早就累得拿不動瓦刀了。一下班,只想倒頭就睡,哪顧得上別的。
我卻還有一段路要趕。在這座城市里,我已混了將近二十個年頭。剛開始,我只是個搬磚篩沙的小工,但現在,我卻是個手掂電鉆和吊線錘的老技工。我結了婚,有了孩兒,雖說租住的房子狹小偏遠了一點,但難道說我就永遠在這里找不到一塊理想的立足之地了?
騎上摩托,就往家趕。街燈雖已亮了,但光線還是有點昏暗。好在路熟,就騎得飛快。回家后的第一件事,當然是給女兒輔導功課,好早早打發她去睡覺。可是突然,我腦子里閃過一個畫面:剛才路過那個汽車站,站牌下是不是站著一個人?當然是個姑娘——她難道不知已沒車了?想著,我調轉車頭,往回騎去。大老遠就喊道:姑娘,別等了,早沒車了,天太晚,快走吧。
騎了沒幾步,又一想,不行,天這么晚了,把那么年輕漂亮的一個外地姑娘孤零零扔在那兒怎么行。想著,又返身折回,說:妹子,沒車了,你要去哪兒,我送你行不行?但不管我說什么,她就是不動。我們身邊好半天也不過一個人,只有一輛輛轎車飛馳而過。我一看沒法,只有走了。
但走了沒幾步,我的心卻又一動:這太危險,不行。因為我突然想起電視里的報道:這里已經發生過好幾起搶劫案了。想著,又折回她面前說:姑娘你就信我一回好不好。我也是順路的,舉手之勞,不費事的。姑娘大概也看出了我的誠意,便小心翼翼地說出了她要去的區域。我一聽,嘴里只說:正好順路。心里卻暗暗叫苦:這一拐至少要多跑五六十里路呢……
一路走著聊著,才知道姑娘是進城做保姆來了。我便說起我第一次進城的事。那時我剛初中畢業,來城已半個多月了,卻找不到活兒,錢早花完了,三天沒飯吃,就餓昏在路邊。一個好心的大爺看見了,便給我買饃吃,還領我到工地找活兒。我到現在還記得:大爺的饃真甜真香啊!
說著,我的手機不停響著。我知道是老婆打來的,不想接。到最后實在沒辦法,便把車停在路邊。可不等我開口,老婆早在電話里吼叫起來:你怎么到現在還不回來?我等了一下午了,怎么貨還沒有送來?我一聽,也有點急了,說:你別急,我馬上就到家了。正說著,那姑娘卻突然說:貨?什么貨沒送來?說著,提起行李就跑。我忙趕上去說:姑娘,你聽我說……姑娘說:“你把手放開。”正拉扯著,一輛巡警車卻停在我們身邊了。
我說:警察同志,誤會了。我老婆是開小賣鋪的,我們批發了幾箱啤酒,下午送貨,不知什么原因沒送來。警察說:那你家住在東郊,你往南郊送人也是順路的了?我一聽急了,說:我是怕她不坐我的車,故意說的。警察意味深長地笑笑說:這我早知道了……幾乎所有的受害人都是這么被人哄上車的。這時我電話又響了。我說:算了,人我不送了,我走還不成嗎?警察說:走?哪能那么容易?
我坐上警車被帶到派出所。可能因為我是民工吧,審查得就更仔細些。我不知他們在外面是怎么調查的,反正等我出來,我的房東只說:你還是換個地方住吧,我這房要自己住了。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老板也找了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炒魷魚了。
老婆哭了,我也流淚了。但我還是安慰她說:沒事兒,一切還會好起來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