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許弘綱身為兵部尚書也算是當朝重臣,深得皇上喜愛,可是魏忠賢經常在皇上面前進讒言,想方設法排擠許弘綱。
這一年端午節,許弘綱家鄉來人,千里迢迢的帶了粽子,許弘綱舍不得吃,把它送給了皇上。這粽子是許弘綱族人把上等糯米用多層過濾的黃豆灰汁浸泡,夾以金華火腿肉片,裹上剛摘來的粽箬,再用粽櫚樹葉包扎,蒸煮多時才出鍋的。粽子四角尖尖,中間圓鼓鼓的,一看就是巧手裹就。剝開粽箬,里面的粽子鮮黃油亮,清香撲鼻,更引得人們讒誕欲滴。皇上吃了連喊好吃,好吃。許弘綱見皇上這么稱贊,趕緊上前:“啟稟皇上,這粽子是我家鄉人帶來的,您覺得好吃,明年我多帶些粽子敬獻皇上。”
“好,好。”皇上邊吃邊應。
站在一旁的魏忠賢見皇上對許弘綱的粽子這么交口稱贊,心生妒意,想捉弄一下,讓許弘綱出出丑。于是就上前討好地對皇上說:“皇上,許尚書的粽子這么好吃,包粽子的竹葉也這么大,那長竹葉的竹子肯定更大,可能一人還合抱不過來,皇上也肯定沒見過這么大的竹子,何不叫許尚書陪皇上看看這么大的竹子,開開眼界。”
皇上吃粽子正在興頭上,也不想想這粽箬倒底是不是竹葉,聽魏忠賢這么一說,很想見見這么粗大的竹子,馬上問許弘綱:“許愛卿,你家鄉真有這么大的竹子嗎?什么時候帶我去見識見識?”
許弘綱聽了嚇了一跳,因為粽箬并不是竹葉,世上根本沒有一人合抱不過來的竹子。許弘綱知道又是魏忠賢在想方設法陷害自己,恨恨地盯了魏忠賢一眼,連忙對皇上說:“啟稟皇上,小的不敢欺蒙皇上。小的家鄉根本沒有這么粗的竹子,裹粽子的也不是竹葉而是粽箬,這粽箬雖然跟竹葉相似,但長粽箬的竹桿還沒有手指頭粗。您別聽老魏胡扯。”
魏忠賢卻在一旁對皇上煽風點火:“皇上,這么大的竹葉聽許尚書說長在手指頭粗的竹桿上,您相信嗎?分明是欺騙皇上,,免得上他家吃粽子,把他家吃窮了。皇上,我看這么粗的竹子到時候截幾節來當浴桶洗浴,肯定別有一番情趣。”然后又洋洋得意地對許弘綱說:“許尚書,舍得嗎?”
看著魏忠賢一付躊躇滿志的樣子,許弘綱真恨不得打一頓消消氣,但在皇上面前又不便發作,只好哭喪著臉說:“啟稟皇上,小的身上只長著一個腦袋,怎敢欺騙皇上。不信您到我家鄉去看看,看看到底是誰欺君妄上。不過到我們家鄉要走千里黑風嶺,百座獨木橋。那千里黑風嶺不僅山高水險,狼蟲虎豹經常出沒,還有綠林盜賊,百座獨木橋更是橋窄水深,不小心就得跌下深澗。皇上要去,還得多帶人馬。”
皇上聽許弘綱這么說,心里就有了卻意,問魏忠賢:“魏愛卿,你說去不去?”
沒等魏忠賢回話,許弘綱就接下去說:“皇上,剛才老魏說我家鄉有一人合抱不過的竹子,其實我家鄉是絕對沒有的,可老魏這么說了,他肯定見過這么粗的竹子,何不叫他帶您去開開眼界,長長知識。”
“是呀,魏愛卿,你哪里有見過,告訴朕,免得朕去這么遠的地方冒險了。”
魏忠賢本來是想看看許弘綱的笑話,不料這下被許弘綱反將了一軍。他哪里見過有這么大的竹子呀,只好誠惶誠恐地說:“皇上,這么大的竹子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既然您不想去許尚書家鄉去看竹子,那我再想辦法聯系其他地方,人家說有,肯定是會有這么大的竹子的。”
魏忠賢是皇上的寵臣,皇上聽魏忠賢這么說,也就給他一個臺階,等以后再說,不了了之了。
二
許弘綱與魏忠賢雖然同為皇上寵臣,但是許弘綱不滿魏忠賢的專橫跋扈,常常與魏忠賢斗嘴;魏忠賢視許弘綱為眼中釘,經常想除之而后快。苦于許弘綱機敏通達,使之不能得逞。
這一日,許弘綱和魏忠賢陪皇上在御花園飲酒觀花,旁邊還有宮女隨著鼓樂輕歌曼舞。皇上的眼睛隨著宮女的阿娜舞姿轉動,已陶醉在仙境般的氛圍里,自己也感覺飄飄欲仙。魏忠賢也乘著酒興,跟著點頭晃腦、手舞足踏起來。聽到鼓樂激昂之處激凜凜心頭一震,冒出來一個要整許弘綱于死地的餿主意。許弘綱則坐在一側淺斟慢飲,對魏忠賢的丑態不屑一顧,可是魏忠賢有意無意地把話題扯到了敲打的鼓樂上:“許尚書,聽得出來嗎?這咚咚的鼓聲有的激越高昂,象千軍萬馬奔騰,有的低沉渾厚如悶雷在天際滾動,有的清脆悅耳似泉水叮咚作聲,但是這鼓聲因做鼓的皮張不同而發出的聲音效果也不同。您能不能給我們介紹一下各種鼓皮的聲音效果?”
坐在一側慢慢品味的許弘綱不知是計,猛聽得魏忠賢發問,就說:“我不懂制鼓技藝,但據我所知,繃鼓的不外乎牛皮或羊皮吧。老魏,你還知道什么就不用賣關子了,說出來大家聽聽,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魏忠賢露著詭秘的笑,轉頭問皇上:“皇上,許尚書想聽我介紹各種鼓皮的作用,您想不想聽?”
皇上正沉浸在亦真亦幻的意境里,不置可否地應著:“阿…阿…”
魏忠賢見狀就故弄虛玄地賣弄了一套什么皮做鼓可以激越高昂,什么皮做鼓可以沉悶渾厚,等等。最后話題一轉陰險地對著許弘綱說:“許尚書還沒聽說吧,最好的鼓皮是用人皮做的,特別像您許尚書這樣南方出身的人皮做鼓是最好不過了,這種皮細膩而堅韌,制成的鼓敲起來悅耳動聽。許尚書想不想聽聽人皮鼓的聲音?”
魏忠賢話是對許弘綱說,可本意是想激起皇上對人皮鼓的興趣,果不其然,皇上聽到人皮可以作鼓,馬上從飄飄欲仙的幻覺中回到了現實:“魏愛卿,這人皮鼓哪里有啊,找一個來朕聽聽。”
“現成的人皮鼓是不大好找,但現成的南方人就在眼前,繃個人皮鼓還不容易嗎?”
不用說這南方人指得就是許弘綱了。許弘綱萬萬沒想到魏忠賢的心這么毒,這不是要自己的命嗎?那時候皇帝處置個人比踩死個螞蟻還容易,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是這個意思。可是皇上對魏忠賢說現成的人就在眼前一時還不明白:“魏愛卿,這人是誰呀?”
魏忠賢指著許弘綱嘿嘿的干笑著說:“許尚書不是正宗的南方人嗎,皇上何必去找呢?再說為皇上效忠而獻身也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心愿么。許尚書,你說是嗎?”
許弘綱本來不善飲酒,只是陪著皇上慢慢品味,可時間長了臉上也已是微微發紅沁出了細汗,再聽到魏忠賢陰險地要皇上扒自己的皮做鼓,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尋思如何才能扭轉局面,轉危為安。
許弘綱正苦苦思索,又聽皇上發話了:“許愛卿,怎么樣?”
許弘綱聽皇上問自己,情急之下已是成竹在胸。趕緊整整朝服必恭必敬地說:“啟稟皇上,正像老魏說的,為皇上效忠而獻身是臣子的榮幸,可是您看,我這皮已滿身起縐,汗水直往外冒,不用說是漏氣了。您知道,繃鼓的皮是不能漏一點氣的。”說著用手一指魏忠賢:“皇上您看老魏細皮嫩肉的連胡子也沒一根,渾身還漲的肉鼓鼓的,表明他的皮是繃鼓的上等皮,用老魏的皮做鼓是最好不過了。”
魏忠賢費盡心思才把話題和矛頭指向許弘綱,不料被許弘綱的一句話就又把矛頭對向了自己,忙氣急敗壞地說:“皇上別聽他胡說,自古以來南方人長得比北方人細嫩,這是誰也不能推翻的事實。許尚書生來就是作鼓的料,不信皇上可以當場試試。”
二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爭得不可開交,皇上也沒辦法。總不能把二位當朝重臣都扒了皮做鼓吧。只得做個和事佬,:“夠了夠了,你們再這樣吵下去太掃興了,就當老魏沒提起這事,來,陪朕再飲幾杯,免得誤了大好時光。”
許弘綱和魏忠賢雖然還是一付怒氣沖沖的樣子,誰也不服誰,但也只得作罷。許弘綱卻暗自慶幸自己又躲過了一劫。
注:許弘綱 (1554-1638) 字張之,號少薇。浙江東陽洪塘紫薇山人。官至南京兵部尚書。生平機敏通達,尊崇父老,在朝不激不隨,善于諫諍,力薦賢才,廉潔淡泊。后因太監魏忠賢當權,與之不合,請退回鄉。崇禎六年(1633),弘綱八十大壽,帝遣使慰問。卒贈太子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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