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的那些年,我是矮胖矬的代名詞,唯有收到的零星情書,提醒我那句俗語的真理:青菜蘿卜各有所愛。
仍記得第一次收到情書的情景。那是上初二的某個中午,好友王芳激動地塞給我一個信封。一封情書!LZ終于盼來人生的首封情書!會是誰呢?我的小心肝撲通跳個不停。
顫抖著一字一句讀完那些溢美之詞:“你是班上最漂亮的牽牛花,是我心中的太陽……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幸福感正爬滿全身,卻在看到署名的一剎那,失望跳了出來。“等你愛的劉小虎?!蹦莻€長得五大三粗、頗具屠夫氣質的差等生!
我當即讓王芳轉達了毅然的拒絕。我想得很長遠:雖然本人因青春期營養過剩,長了包子臉、饅頭身以及大象腿,但也絕不能自暴自棄,嫁給一個包工頭的兒子!
只是,我絕沒想到,第二天,班上每個人都在替我惋惜。
王芳嘆口氣,說:“好可惜哦,你要是答應做他女友,他說馬上就給你買雙波鞋的!”聽了此話,我低頭瞅著腳上已經磨爛的解放鞋,不禁有點傷感。要知道,那時候一雙波鞋在窮酸蔓延的山娃們心中,就是財富與傲嬌的象征!我試探性地問王芳,現在答應劉小虎,你說他還會給我買波鞋不?王芳不屑地瞥我一眼,說劉小虎現在去追隔壁班的女胖紙王春花了。
暴發戶!LZ在心里罵道。哎,我的波鞋啊。
當我穿著波鞋沉重地走在校園時,不禁想起劉小虎……還好,他的位置很快被另一個人取代。王平在情書里形容我“貌美如仙女下凡”,我當即在心里質疑:不會吧?嘴角卻不經意地浮出笑意,內心升騰起滿足感。
我拒絕了他,因為擔心他假情假意,明知道我矮胖矬,還說我是“仙女下凡”。另一方面,他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身高185cm,體重卻只有51kg,瘦、高,背駝,走路有點竄。估摸是我們那個“矮子鎮”買不到他合身的衣褲,他總是穿著“七分褲”,一雙輪船般的大腳暴露無余。我常想,給他一個辮子,他一定能扮成孔乙己。
得知我的拒絕,他倒不氣餒,開始了長達三年的窮追不舍。然而,他越追,我越想逃。
冬天我的胖手生了凍瘡,晚自習他溜出教室給我買來蛇油膏,卻被我當著所有同學的面給甩了回去;學校例行體檢中因為我手臂太胖找不到血管被護士狠狠埋怨時,他毅然伸出“蚊子腿”胳膊要替我抽血;因為太胖內分泌紊亂臉上長痘如月球表面時,他悄悄在我課桌里放了一套護膚品;夏天體育課一結束,他總會買來雪糕,威脅我不吃就要化了……
全班同學都見證了他對我的癡心,同情他之余,也替他不值——他們搞不懂,他為何這么喜歡“矮冬瓜”。但不得不說,我很享受這種優越感。
有一次晚自習,教室里的燈管壞了,班主任不在,他大義凜然跑出去買來新的,然后站上桌子,185cm的個頭,頓時顯得高大無比,而當他成功換下燈管,讓整個教室重新充滿光明時,“居然會做換燈管這種大事!”“土包子”女生們竊竊私語,認為他很了不得。我當即覺得,那份榮譽也是屬于我的。我在心里炫耀:“嘿,那哥們是我的追求者呢!”
他嚴重的審美偏差癥,完全治愈了我長久的自卑,我甚至學會了漂亮女孩才有的矯情。
有一次,幾個女孩在課間勸我接受他。我矯情地將五官擠作一團,顯得很擔憂地說:“哎,你們說,他會不會因為太愛我,而我又不接受他,就像電視劇里那些變態男主一樣,因愛生恨要殺了我呢?”她們聽完,搖搖頭,沒發表任何意見,各自走開了。
后來,我還是沒接受他,然后我們高中畢業,各奔東西。大學時一次春節回家,我在車站碰見他,他還是那么瘦高,我還是這樣矮胖。他對我仍充滿仰慕之情,惋惜地說:“沒追到你,是我一生的失敗?!卑?,他真該去看看醫生,治治審美偏差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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