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三伏天,又到了用電高峰。這晚,城內電網不堪重負跳閘停電,隨之而來的是沉悶燥熱,漆黑一片。
林志鴻咒罵著怎么又停電了。他打開窗戶,仰望天空,卻發現夜空中星光閃爍,美麗極了。他突然回想起童年,三十多年前老家農村還沒有通電,每晚的星空都是如此璀璨,天上的星星仿佛是掛在樹梢枝頭的小燈籠,可愛極了。他和小伙伴們就是靠著這些小燈籠在野外玩耍,無憂無慮地度過了童年。
林志鴻小時候最討厭下雨,一下雨,農村的田埂道路就變得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泥漿。自打到城里姑媽家過了一個暑假后,他就向往做個城里人,不想再像父輩那樣做個泥腿子。
回到家后,林志鴻再也不調皮玩耍了,好像是變了一個人。每晚,他都挑燈夜讀,若干年后,他成了村里第一個考上名牌大學的高材生。
大學畢業,他如愿留在城里,通過努力當上了局長,買了房子結婚生子,把在農村里生活了大半輩子的父母接來享福。
可父母在城里怎么也過不慣,父親說,城里的路太硬,走著腳疼,空氣也不好;母親說,城里的路燈太亮,夜里像白天,拉上窗簾也睡不著覺;父親說,在城里吃不到新鮮的蔬菜,肉也不像是肉,吃著反胃;母親說,城里的人都不近人情,非常冷漠,想找個聊天的人都沒有;父親說,我想回去,家里還有五畝地,請人種我不放心;母親說,我也想回去,跟家后的王大嬸斗嘴,不會得老年癡呆癥。
林志鴻只好讓他們回去,他想不通,農村有啥好的,他又不是沒在家里呆過,他唯一留戀的,就是那在城里看不到的美麗星空。
這晚,開發商張董請林志鴻到一家高檔酒店里喝酒、娛樂,別看張董快五十歲了,身體依然很棒,唱歌、跳舞、喝酒、扔色子,沒人比得過他。
俗話說,酒能亂性,張董借著酒勁抓過陪酒的小姑娘就要亂親。小姑娘驚恐地大叫起來,掙扎著哀求道:“老板,我只是個陪酒妹,你要是想找小姐,我去幫您叫一個過來。”
張董淫笑著說:“裝什么裝?不就是想要錢嗎?老子有的是錢。”
說完,他從包里掏出一沓鈔票,往小妹的挎包里塞。小姑娘急忙躲開,說不要。可張董還是不依不饒,將她的挎包硬扯下來,包內的東西灑落一地,里面竟然有一本書。
林志鴻拿起書一看,封面上居然有他很熟悉的四個大字“大學語文”。
林志鴻的心深深地被刺痛了,酒也有些醒了,他連忙拉住張董,拿著書問小姑娘:“這本書是你的?你是大學生?”
小姑娘紅著臉搖了搖頭說:“這書是我弟弟的,我也想上大學,可是我家里很窮,我不出來打工,他就沒錢去念大學。”
小姑娘憧憬著美好的未來說:“老板,您還不知道吧!上過大學的人素質都是很高的,等我弟弟大學畢業后,我們家就能好過上日子了,我也不會再被人欺負了。”
林志鴻想說誰沒上過大學啊!他也上過大學,那時候的大學很難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競爭非常激烈。不像如今,大學擴招了許多年,大學生已不像以前那樣吃香了,更不包分配,很多人畢業了也找不到工作。
可他怎么也沒能說出口,怕傷了小姑娘的心。當年他也曾意氣風發、志向遠大,可如今卻越來越貪圖權利金錢,變得世俗不堪。
張董見他們聊得投機,轉身端起酒杯醉醺醺地對他說:“林局長,只要您高興,這個妹子我就讓給您了!”說完,還伸出咸豬手想占小姑娘的便宜。
林志鴻阻攔說:“張董,她是我的遠房表妹,剛進城打工不諳世事,別掃了我們的興。”說完,林志鴻便支走了小姑娘。
回到家后,全城停電,屋里屋外漆黑一片,林志鴻咒罵著打開窗戶透透風涼,卻發現天空中星光璀璨,像極了三十多年前記憶的星空。
他這才明白,其實城里的星空和家鄉是一樣的,只不過城里平時燈光太亮,映紅了大半個夜空,令星光失去了原本的光芒,再也無法照亮人的靈魂深處。
第二天早晨上班后,林志鴻就將張董昨晚送給他的厚厚的紅包交到了紀委。坦白交代完一切后,他心里突然亮堂許多,仿佛有無數顆燦爛的小星星在心中不停地閃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