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雷和孫小梅結婚快七年了,感情本來還不錯。可最近這兩年,卻一直爭吵不斷。
他倆結婚前是同事,當時,張雷在單位里是有名的筆桿子,每年都能在報刊上發表幾十篇文章,所以孫小梅才看上了他。
可他們結婚后不久,單位就破產了,倆人的鐵飯碗也都砸了。后來,孫小梅在一家超市里做收銀員,張雷在一家公司里做職員,收入也還算可以。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孫小梅只要一看到以前的同事做生意發財了,心理就極不平衡,沒事就罵張雷沒用;一看到鄰居家買新轎車了,就整天唉聲嘆氣,嘀咕騎自行車上班太累,皮膚都被曬黑了。這還不是主要原因,最令孫小梅生氣的是,結婚前,張雷每年都能發表幾十篇文章,每月稿費都有兩千多元,頂上一個人的工資。可結婚后,張雷每年只發表十幾篇文章,每月稿費還不到五百元。再后來就更少了,一年只能發表幾篇。到今年,已經幾個月過去了,張雷竟然連一篇文章也沒有發表,更別提稿費了。
其實張雷的心里也煩,他也想寫出好文章,成為一名像莫言那樣的大作家,可是現在,他實在寫不出了。不是因為江郎才盡,而是因為以前他在國營企業里上班,又是單身,時間很充足,有足夠多的時間來構思稿子。而現在,他在私營企業里打工,每天工作都很忙,哪還有閑工夫搞文學創作?回到家后,還要照顧孩子關心老婆,本來還有點創作靈感,也都被孫小梅一把火給罵沒了。
而孫小梅,越看他寫不出稿子就越罵:“你以前發表的那些破文章,到底是不是你寫的,不會是你抄來的吧!”
對于作者而言,創作出來的作品就好比是自己的孩子,有人質疑作品是抄襲的,就好像有人說他的兒子是別人生的。這張雷怎么能受得了,跟老婆吵了起來。孫小梅說:“有能耐,你再寫幾篇給我看看,跟自家女人吵架算什么本事?”
張雷覺得很委屈,寫稿子需要安靜,你整天跟我吵架,我還怎么構思?再說了,寫作越功利越不行,滿腦子都是錢,還怎么能寫好文章?張雷氣得連晚飯都沒有吃,摔門而去。
走在大街上,看著路邊閃爍的霓虹,張雷的心情郁悶到了極點。走到一所中學門前時,張雷突然看到以前單位的老廠長,正在路邊擺攤賣涼皮。老廠長也看到了他,招呼他過來吃涼皮。
張雷很驚訝地問道:“老廠長,您怎么也出來擺攤賣涼皮了?”老廠長笑著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廠長啦!在顧客們的眼里,我就是一個賣涼皮的老頭。人嘛,活著都是一樣,別人瞧不起窮人就算了,為啥自己還要分什么高低貴賤呢?”
張雷邊吃涼皮,邊和老廠長聊天。老廠長在聽說他和老婆之間的矛盾后,開解道:“自己的牙齒跟舌頭還打架呢!天下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其實你老婆跟你鬧,并不是因為你寫不出好文章。”
張雷聽后一愣,說:“那是因為什么?”老廠長說:“瞧你挺聰明的一個人,腦子怎么就轉不過彎來呢?如果你做別的事情比寫文章賺錢多,她還會罵你沒用嗎?老婆的眼里只有錢啊,你只要能賺到錢,她就高興了,還管你能不能寫出好文章。她又不像你,一心想當大作家。”張雷這才恍然大悟,拍了一下大腿,說:“是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可我平時還要上班,業余除了寫稿子,還能做什么呢?”
老廠長說:“做點什么不賺錢啊!只要你想做……”
一眨眼,兩個多月過去了,自從上次吵過架后,孫小梅和張雷一句話也沒有講過,一直分居到現在。
這天早晨,孫小梅剛上班,同事小葉就在超市里嘰嘰喳喳,說看見大作家張雷一大早騎車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在路上兜風,那女人丹鳳眼,水蛇腰,長得可漂亮了。孫小梅聽后,心里咯噔一下,她擔心這個事情已經好久了。這幾年,張雷拿回家的稿費越來越少。孫小梅就開始有點不放心了,懷疑他把錢花在了別的女人身上。她質問過張雷幾次,可張雷都沒有承認,說是因為沒寫出好文章,所以稿費才會越來越少。可是,他以前為什么能寫出好文章呢?娶了她之后就寫不出來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孫小梅精神恍惚,問小葉:“你看清楚了?真的是我們家張雷?”小葉說:“沒錯,我還跟他打招呼了呢!”孫小梅聽后,嚎啕大哭起來:“這個王八蛋,我要跟他離婚,嗚嗚嗚!”同事們見狀都來安慰她,勸她想開些。
可小葉卻在一旁嬉笑起來:“像張雷這樣的好丈夫現在打著燈籠也難找啊!你還說要跟他離婚?”同事劉阿姨說:“你這個小妮子,怎么說話呢?換成你老公在外面亂找女人,你還笑得出來啊!”小葉臉一紅,說:“劉姨,你瞎說什么呀!孫大哥在路上騎三輪車帶客,那個女人是她拉的客人。”
劉阿姨愣了,問孫小梅是怎么回事,張雷不是在公司里上班嗎?怎么跑到路上騎三輪車帶客了?
孫小梅心里也挺納悶,她想,張雷難道后來被公司開除了?便急忙打電話到張雷的公司里查問,總機小姐告訴她,張雷還在公司里上班,一切都很好。
這就奇怪了,既然他沒有離開公司,那為啥要一大早騎三輪車帶客呢?再說,張雷一向都很清高,以作家自居,他又怎么會放下架子,去做別人瞧不起的三輪車夫呢?
孫小梅這才想起來,最近,她經常在車庫里看見一輛電動三輪車,還以為是張雷買給公公騎的。
晚上下班后,孫小梅回到家中,打開車庫后,發現三輪車不在里面,而張雷也不在家里。孫小梅便急忙上街尋找。
原來,那晚張雷和老廠長談過心后,第二天就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到街上跑起了生意。每天早晨,孫小梅還沒有起床,張雷就早早地出門拉客,到上班時間后,就直接騎去公司。每天晚上,孫小梅還沒下班,他又騎著三輪車上路了。餓了,就到老廠長的涼皮攤前吃一碗涼皮。兩個多月過去了,張雷靠拉客已經掙了一千多元錢,他想象著老婆接過錢時開心的笑容,想象著老婆能和他重歸于好,和以前一樣,不再爭吵。
張雷騎著空車在大街上四處轉悠,突然看到一個女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急匆匆地走著。張雷連忙追上前去,喊道:“美女,要車送嗎?”那女子回過頭,竟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好象被凍僵了似的。張雷騎到跟前一看,才發現是自己的老婆,尷尬得不知說什么才好。而孫小梅,早已哭得淚流滿面,張雷驚訝地問:“小梅,家里出什么事了?”
孫小梅握著張雷冰涼的雙手,哽咽著說:“家里又不缺這幾個錢,你這是何苦呢?趕緊跟我回家吧!天氣這么冷,小心被凍著。”張雷高興地答應了,騎著電動三輪車帶老婆回家了。
回到家后,孫小梅特地為張雷下了一鍋熱湯面。等他吃完后,孫小梅問張雷怎么想起騎三輪車拉客,張雷便講起那晚老廠長跟他聊天的事情。張雷說:“老廠長都能放下架子,擺攤賣涼皮,我為什么就不能用業余時間騎三輪車帶客呢?這兩個月,我已經掙了一千多元錢,我這就去拿給你!”
孫小梅聽后,忍不住熱淚盈眶,回想起過去不分青紅皂白責罵張雷的那些日子,張雷不僅沒有記仇,還為了能讓她開心,出去騎三輪車掙錢。孫小梅心里愧疚極了,連忙拽住了張雷,說:“誰說老婆的眼里只有錢,我的眼里還有你和這個家呀!以后,我再也不會和別人攀比,罵你沒用了。”說完,便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