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的月光似乎要撕碎夜的帷幕,她如同激怒般地吐著白光,好像不把睡夢中的人驚醒就不罷休似的,煞白的月光很輕松地就刺破十七樓的玻璃,驚愕地照在手持手槍的男孩臉上,男孩的臉在月光下蒼白地嚇人,而黑乎乎的槍口似乎在月光的襯托下更加顯眼,它威嚴地指向前方,好像根本不知道指的是自己昔日的主人,這人正是男孩的父親。
父親很驚訝,驚訝于此時用槍指著自己的不是歹徒而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久經沙場的他似乎早已把“恐懼”二字從自己的腦海中剔除,因此雖背對著月光,但略顯朦朧的臉依然透出無限鎮定與威嚴。男孩的手也沒有一絲的顫抖,網絡游戲中什么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整日的廝殺,早已讓他忘了對生命的珍愛,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父親張了幾次嘴,終于發出了聲:“你為什么要這樣?”男孩幾聲冷笑,“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男孩的頭向前一挺,惡狠狠地反問他的父親,好像是問一位十惡不赦的壞蛋,恨不得把他吃了。父親似乎在向男孩解釋:“我都是為你好。”但這解釋如同外面的月光一樣蒼白。“對我好?對我好為什么不讓我玩游戲,為什么不讓我談戀愛?為什么在我女朋友面前罵我,讓我丟臉?為什么不讓我干我想干的事?”男孩一口氣喊出來,似乎氣得嘴角都有些抖了。父親愣了,記憶的閘門被這幾句話撞得粉碎,他被往事給淹沒了。
男孩六歲就沒了母親,她是被歹徒暗殺的,男孩的父親是警察,一位不折不扣的好警察,早在入警宣言中,他已把自己許給了這個神圣的職業,他機智勇敢,俠肝義膽,凡是犯在他手里的歹徒算是報應到了: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抓的人多了,得罪的人也多了,威脅、恐嚇對他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他對這些恐嚇從來都是一笑了之,但歹徒的魔爪還是向他伸了過來。他們不敢輕易對付武藝精湛的他,卻伸向了他的妻子兒子,雖然兒子最終平安解救,歹徒也落入法網,但他卻從此失去了妻子,孩子失去了媽。他不敢面對孩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孩子要媽的哭喊。于是他就更加將自己的一切交給了事業。他忙,他要處理大大小小的案子,沒日沒夜。沒了母親的孩子幾乎成了孤兒,他沒時間管孩子。他家離學校不算遠,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孩子就開始自己上學。沒有開過一次家長會,家長不去,老師就生氣,責問他沒有媽,難道也沒有爸嗎?孩子回家向他哭,而他敷衍幾句就又離開了家,沒人管的孩子變壞很快,他開始沉迷于游戲,學習一塌糊涂。吸煙、喝酒、上網、逃學、打架、談戀愛,已經十七歲的他根本不知道真情為何物,父親脾氣暴躁,孩子一犯錯,就是一頓打,他不擅長教導,昨天正在執行任務的他遇見了男孩又逃課帶著女孩子逛街,他上去就是一巴掌,還吼著說晚上再收拾你。想到這里,父親慢慢閉上了眼睛,昏暗隱藏了他的眼淚,他在為過去懺悔嗎?
槍聲響了。男孩以為父親的閉眼是因為他認錯了,認為自己該死。父親倒在地上,眼睛是閉著的。他不該瞑目的,打死他的不該是他的兒子。而男孩卻并不害怕,像一局游戲一樣簡單:殺死敵人自己就勝利了。他轉身回自己的房間,甚至還在為明天可以在女友面前逞英雄而高興。
他不知道,樓下已站滿了警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