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看老電影,看到影片人物錯失機會的關鍵情節,比如一個沒能接到的電話,我就不禁總是感到遺憾。如今的電子時代,沒有接不到的電話了,它每天會在我們的衣袋里響起來。就連那很久以前的戀人,也隨時都能在社交網站上看到。
想想電影《日瓦戈醫生》吧,日瓦戈在一個城市的大街上偶然瞥見了心上人娜拉,但是還沒等他趕到她身邊,她已經消失在了視線里,這讓日瓦戈心如刀絞。如果故事發生在網絡時代的今天,日瓦戈和娜拉絕不會找不到對方,即使失去聯系,他們也能在諸如臉書、推特這樣的社交網站上成為“網友”。
1991年夏天,我瘋狂地愛上了一個名叫朱莉的女孩。我是在上大學時和朱莉相識的,那時的她剛畢業不久,在她的家鄉伊利諾伊州皮奧里亞市呆了幾天,計劃著下一步人生目標。我和她偶然見了次面,然后就開始約會,不久之后就難舍難分了。
但是我早就已經定好花一個夏天去歐洲旅行,朱莉說她想搬到芝加哥,我們形影不離的日子就要結束了。我告訴朱莉,我會給她寫信的,我把自己在英國威爾士的一個朋友家的地址告訴了她,我在旅行途中將去英國看望我的父母。
我乘坐的飛機在德國法蘭克福機場降落后,我先后在德國特里爾游覽了古羅馬遺跡、在法國斯拉斯堡度過了夏至之夜、在瑞士巴塞爾一座足球場觀看了一場搖滾樂演出,然后又去了我的祖輩居住的匈牙利布達佩斯,在那里傾聽了教堂合唱,并且觀賞了藝術大師畫作展,那些畫作美極了。
但是我的心情很糟,我從沒如此感到寂寞過,眼前的美景雖好,可我只想著朱莉。
我獨自一人坐在維也納圣史蒂芬教堂外的一把長椅上,吃著在小攤上買來的肉排,我心里盼望的是能回到皮奧里亞,坐在她的身邊。我給她寫了好幾封信,把我的思念注入進了信中,仿佛那樣就是在和她攜手同行一樣。
我到了倫敦和父母見了面,和父母團聚的喜悅難掩我心里的思念之痛。我的旅行走得太遠,和朱莉徹底失去了聯系,我的心也前所未有地沉入了最深的深淵。我暗自流著淚,整天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地在倫敦呆了三天。
最后,爸爸看出了我的心思,堅持讓我給朱莉打個電話。于是,我在倫敦的旅店里往美國皮奧里亞打了個長途電話。電話接通了,但是朱莉不在。她的媽媽告訴我,朱莉前些日子帶著行李去了芝加哥。我的信放在她家的桌子上,至今還沒打開。
我又給芝加哥打了個電話,但是沒人接。那時候,沒有電話留言、沒有語音郵件、沒有來電顯示能讓她知道有人給她打過電話,只有電話機在她那個空無一人的房間里響過。我沒有任何辦法知道她去了哪兒、什么時候回來。我開始妒火中燒,懷疑她已經移情別戀。
第二天,我和父母開車去了威爾士,在那里沒看到朱莉的來信,我的心再次亂得一團糟。我的身子在威爾士,身邊環繞著蔥綠的群山和歡跳的小羊,可我的心卻在地球另一面的芝加哥。
父母把我送上了回倫敦的列車,以便讓我從那里坐飛機回家。但是到了倫敦希思羅機場,機場人員告訴我,父母給我買的那張雙程機票只能從巴黎登機,所以我只好去了英國多佛,在多佛又坐船穿越海峽去法國巴黎。
那條船上坐滿了一同去法國的學生,我們在法國加來港下了船,坐上了通往巴黎的夜間火車,在途中,我向他們傾吐了自己的傷心故事。
“忘記你的愛情吧。”他們說。一個小伙子說,他要去西班牙,他和朋友們要去那里參加奔牛節,讓我也一同去。一個女孩想去法國海灘享受日光浴。“和我一起去吧。”她邀請我。
“不,不。”我說,“我要是不回家,就肯定會失去她了。”
我的耳邊響起了一陣嘲笑,他們說,這是一次難得的旅行,要是我半路回家,會后悔一輩子的。
到了巴黎,我直接去了戴高樂國際機場。我很快就要去芝加哥了,我想做的只是登上飛機。但是正趕上那次航班的乘客發生騷亂,我坐不成了,下一次航班也不行。
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收拾行李,想去火車站,一邊走一邊流淚。我要困在巴黎三個星期,啥時候才能回家?
但是走出機場航站樓時,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英國航空的標志,前面是三個面帶微笑的售票員。
“你們還有座位嗎?”我問她們。
“有座位,”其中一個人回答,“但是20分鐘后飛機就要起飛了。”
這是一張單程機票,價錢是父母給我買好的那張機票的兩倍。我看了看自己的信用卡:只夠緊急用途了。
我買下了機票,這件事我沒敢跟父母講。
四年后,在我和朱莉結婚的前一天晚上,我才把花雙倍錢買機票這件事告訴了爸爸。爸爸給一屋子的親朋好友講了一個故事,故事講的是一個失魂落魄的男孩,他一路放棄了在威爾士陪伴可愛的小羊、放棄了游覽古羅馬遺跡、放棄了巴黎的紅酒和海灘美女的誘惑,選擇了他心中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