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超和金怡在一起挺不容易的。
姜超家境殷實,家里經營著一家酒店。7歲的時候,一次不慎摔倒鼻子血流成河,送去醫院被確診是血小板減少。從此,家人帶著他奔波在求醫的路上。
親戚都勸他媽媽放棄治療,不然最后只能人財兩空。他媽說,散盡家財也要堅持到最后一刻。或許是母愛感動了蒼天,姜超18歲的時候,病竟然奇跡般的好了。
當醫生宣布姜超各項指標完全正常時,姜超和母親相擁而泣。那一刻,姜超就發誓,將來找老婆,一定要找個脾氣好、性格溫柔、能對媽媽好的女孩。
經歷了此種,父母只要求姜超身體健康,把他送進了一所職高,說,能學成啥樣算啥樣,大不了接手家里的酒店。
金怡就是那時闖進了姜超的心里。
她安靜地坐在最后一排,她的鄰座像走馬燈,來來回回不停換人。最不聽話的學生在她旁邊,她也能相處融洽,跟誰都搭。姜超覺得這個女孩就是他喜歡的。
2
姜超簡單地發起了攻勢,金怡就投降了。雖然后來金怡知道姜超選擇女朋友的標準后有點失落,但最后還是釋然了。因為她喜歡他。
那時候娛樂活動沒這么發達,就是壓馬路、看個電影之類。黑咕隆咚的電影院里,姜超的手悄悄握住金怡的,兩只手都汗津津的。
他倆的事在兩家鬧翻了天。姜超這邊覺得家里條件優越,怎么也得找個漂亮的女孩。金怡家里認為,那小子自小就有病,誰知道這病究竟有沒有全好。
家里越抗拒,兩人越堅決。兩家鬧得很僵的時候,姜超的母親突然得了病,送到醫院人就不行了。確診是腦出血。姜超哭了個天昏地暗。自己按照能對媽媽好的標準找到了女朋友,卻還沒有在床邊盡一點孝心,老媽就撒手人寰了。
母親剛去世一個月,來給父親提親的就絡繹不絕。三個月后,父親敲鑼打鼓地娶了新人。姜超和父親干了一仗徹底決裂后跑去沈陽小姨家。
金怡的父母見此情形,默許了兩個孩子的戀情。金怡隨后也追隨姜超去了沈陽。
打工的日子很苦,兩人租住在一間不足20平方米的小出租屋里,賣著光碟和磁帶。每天扣除房租和吃喝所剩無幾。眼看著生意維持不下去了,無奈,兌給旁邊的修鞋攤。
姜超又找了個夜班司機的活兒,金怡在商場當售貨員。大多數姜超回來的時候,都是金怡往外走的時間。
兩個人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做夢,夢見自己發財了,住上了大房子,開上了好車,有了活潑可愛的孩子。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夏天,中午,大街上叫賣著西瓜。姜超舔舔嘴唇,數數兜里零碎的鈔票,在西瓜車里挑了一個最小的。到門口的時候興奮地喊金怡,快拿刀殺西瓜。
金怡忙不迭地跑出來問:“今天有人定長途的活兒了?”
“嗯,今晚有兩個人定了去盤錦。”
夜班司機就靠著拉長途賺錢呢。金怡開心地把西瓜一分為二,兩人啃得很仔細,西瓜皮上一點紅瓤都沒剩。
姜超鼻子一酸,摟著金怡說,等咱有錢了,買一車西瓜,吃一半扔一半。
那一晚,姜超沒有拉到錢。到地方了,乘客掏出的不是錢,是把在夜色中泛著寒光的水果刀。姜超這一路都在哭,如果媽媽沒死,他不會過這樣的日子。連個大西瓜都買不起,連跟歹徒搏斗的勇氣都沒有。他不怕死,但是他死了,金怡怎么辦?
3
第二天姜超就跟小姨夫說,他想找個正經開車的工作干。偏巧小姨夫有個朋友說,公司吳經理的司機另謀高就了。吳經理見過姜超后,當場就留下來。
姜超兢兢業業地伺候吳經理,對外是司機,對內是保姆。兩年后,吳經理升為整個大東北地區的負責人,給了姜超一個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平時還是給他開車。金怡隨后也辭掉了售貨員的工作。他們房子有了,車子有了,孩子也有了。
隨著應酬的增多,姜超越來越忙,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偶爾回到家,看一眼孩子,就說一句,哎呀,老姑娘。然后臭襪子一脫,沙發上一倒,一動不動。
金怡這個氣啊,這爸爸當得太容易了吧。姓姜的你晚上還想整事,你以為性愛這件事就是兩具冰冷的肉體按摩嗎?那是要有前奏的啊。這個前奏應該從早晨的第一個吻開始到中午的我做飯你洗碗,我看孩子你擦地,從時不時地偷吻我一下,偶爾贊美一句開始。心情被你弄得糟糕透了,你還想整事。
她一躲,姜超也來勁了,你是天仙女啊,不要拉倒。
冷戰是從床上開始的,漸漸發展到語言。
婚姻里的恩愛,差不多就是你好好說話,我好好回答。金怡倒挺懷念從前兩人晨昏顛倒的生活,那時候兩人就盼著一天能說上話。
現在都是冷漠和心不在焉。金怡給他打電話,姜超也由原來的細心叮嚀變成了極不耐煩的應付。
直到語言演變成惡劣的尊嚴攻擊:你天天在家里閑得長毛,就會問幾點回家。金怡最后一次打電話,姜超說,你看看家里哪樣東西不是我置辦的,沒有我,你還是那個每月拿一千元錢低頭看人臉色的小服務員。
金怡默默掛掉了電話。兩行淚從她臉上淌了下來。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姜超外面有人了。
4
姜超覺得家里越來越沒溫暖,金怡也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跟吳總去會所認識的文萍多溫柔。
眼特亮,一喊姜主任特甜,跟唱歌似的。有了外面這個小火苗,燒得他更是在家坐不住了。
可他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姜超有根底線勒著呢。那么難的情況人家金怡都跟咱了,不能忘本。
他把文萍當做一個餅,用來充在金怡那里充不了的饑。但文萍滿腦門子都滾動著沒有拆不散的婚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于是,文萍就在某天姜超回家的中午給他的微信發了一條信息:趙兄托我幫你辦點事。
姜超歪在沙發上睡覺,金怡上洗手間,聽到了微信提示音,下意識地拿過他的手機,讀到了這條微信。金怡臉都白了,揪著姜超的耳朵把他從沙發上拎起來,說:“姓姜的,你給我解釋下這條微信什么意思?”
姜超睡的迷糊,看了一眼微信說:“你神經病啊,這不就是一條簡單的微信嗎?”
金怡冷笑一聲說:“姓姜的,你欺負我見識少是不?這微信我朋友圈有人轉過,倒過來,就是十點半你幫我脫胸罩。行啊,十點半跟小姑娘開房去。老娘不礙眼了,趕緊走。”
姜超傻眼了。他沒想到這個文萍這么膽大,他這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承認跟小姑娘曖昧過,但那只限于心里活動。接下來,他怎么解釋金怡都聽不進去。不去那個會所了,手機換號了,都不行。
那之后的兩年時間里,金怡都在捉奸。似乎坐實不了姜超的婚外情就誓不罷休。姜超更不愿回家了。金怡也是身心疲憊,想了很久,給他電話,離婚。姜超想了想,說再給彼此一個月的時間。
很多時候,姜超就開著車在街上轉啊轉啊,很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怎么會把婚姻搞成了這個樣子。街燈一盞一盞亮著,他感到特別孤獨。他沒想過離開家。有時候想和她談談,可是說了太多話,明明白白解釋過,歇斯底里爭吵過,也情緒激動地扭打過。如今,都不知道該拎出哪句開場白。
又是夏季,路邊的西瓜攤上,小販們又開始大聲地吆喝著:“又大又甜的西瓜嘍。”
5
姜超買了個西瓜。將車開到商場門口。
金怡將孩子送了托兒所,她又回到了商場。經過和姜超婚姻的搏殺,她明白了,女人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放棄自己。如果真的離開,也要優雅地轉身,而不是走得狼狽不堪。
姜超把西瓜放到柜臺上,西瓜上刻了幾個字:記得那年的西瓜嗎?
姜超輕輕地拉了金怡的手一下,金怡沒反抗。
他說:“當年我說過,如果有錢,我要買一車西瓜,吃一半扔一半。現在我做到了,但是我不想失去跟我一起吃西瓜的人。我真的沒有和文萍在一起。這婚姻你還愿意和我繼續嗎?”
她望著那個刻字的西瓜,滿眼都是淚。她點了點頭。他攬她入懷,金怡想,他們的婚姻以后還會遇到很多問題,但是,她不會再鬧情緒,她要在職場上和他并肩仰望,然后回到家里和他一起解決出現的問題。十二年的感情了,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一起走到終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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