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三月初九,是我母親的生日。
我躺在祖父的搖椅上邊看著書,邊享受著院子里傳來的陣陣月季花香,月季——那是母親至愛的花。忽然翻到一幅母親為孩子慶祝生日的插圖——母親慈祥地望著閃著燭光的生日蛋糕,望著正閉著眼睛許愿的孩子幸福地笑著,露出兩個甜蜜的酒窩……這是一幅多么熟悉的畫面呀,哦,對了,我的母親不也這樣為我慶祝生日嗎?可是我卻從來沒見過母親為自己過個生日,于是,我便問正在彎腰搞衛生的母親:“媽,你為啥不過生日呢?”母親聽了我這突而其來的發問怔住了,站直了腰,把污黑的剛拖完地的拖把倚在墻上,用手揩了揩臉上豆粒大的汗珠,:“我……我過生日呀。”“那我怎么沒見過你過生日呢?”我的好奇心促使我繼續追問下去。母親的臉立刻變得煞白,眼里噙著淚水,我分明看見母親的眼淚里含著內疚與痛苦。我看著母親,知道她一定是歷經了一件刻骨銘心的傷心事。“媽,怎么了?別難過。”我安慰著她,為她拭去眼淚。“來,兒,媽給你講一個故事。”于是母親就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在媽小的時候,能過上生日且有生日禮物是一件快樂無比的事。那時我就天天盼著我的生日能快點到來,就在我十三歲生日的時候,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他為了能讓我實現我做夢也想實現的愿望——到山那頭摘下那美麗的野生月季。就在我生日那天的早晨,天剛剛亮,大霧還籠罩著小村莊,而我哥卻悄悄地向山那邊走去了。一直到晚上還沒見到他回來,全家人都急了。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我哥微弱的聲音,我馬上打開門,全家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我哥正趴在地上,手里緊緊地握著一朵嬌艷欲滴的月季花,腿上卻不停地流著血,整個褲管都染紅了,他把月季花遞到我手里后就暈過去了。”母親頓了頓,嘆了口氣,繼續說:“我拿著哥哥送給我的月季花,只是拼命地哭,拼命地叫哥,可是你舅就是沒有反應。當我們把他送到鄉醫院的時候,醫生說他因為腿上的大動脈被割斷了,失血過多,雖保住了生命,但一條腿就必須割去。就這樣,我哥就與拐杖度過了大半生,要不是因為我的生日,他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兒,以后要好好地待你舅,知道嗎?”母親滿臉的愧疚。
聽完了母親的故事,淚水順著我的臉夾滴落在地上,一向讓我覺得煩人的舅舅從來都沒有如此的高大,可敬。現在我明白了母親為什么對月季花如此的鐘愛,她就像關愛著自己的孩子那樣關愛著月季花。每天早晨總要到院子里給月季澆水,遇到狂風暴雨就會一盆盆地把它們搬回屋子里,雨過天情后又一盆盆地搬出來,從來不覺得這是一種負擔。母親告訴我,家里的月季花都是由舅舅摘回來的野月季分的根,不只我們家有,外婆家也有。我們必須把這月季花一代一代地傳下去,因為這是飽含著一個哥哥對妹妹的無限的愛與祝福。
如今,院子里的月季花長得更茂盛更可人了,枝蔓正悄悄地伸向母親與妹妹房間的窗戶下,那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鮮艷更嬌滴。以后在每年的三月初九母親的生日里,我都會選上一朵最美的月季花送給她。
愿母親的月季花永遠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