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還是不渡。老王思索著。
盛夏中午,日頭正毒,老王本就有些目眩,再望著車水馬龍的道路,心中更是慌了。這是他第一次進城,平日里走慣了鄉(xiāng)野無人的小道,只渡過田邊的小河,哪里見過這般飛快的“河流”?
在這條“河”邊,老王佇立了良久,既沒找到“擺渡”的,又不敢壯著膽子過去。思量了許久,才暗下決心跟著幾個年輕人闖過去,卻意外地被疾馳前行,幾乎與自己貼面而過的電動車一驚,癱倒在路上。
恍惚間,老王看見那電動車如同鄉(xiāng)間小河上達達的汽艇,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有如蘆葦蕩一般的人群中。自己卻似那拋錨的小木船停在河心,動彈不得,先前走在前面的幾個年輕人仍舊手抄在口袋里,輕松自如地悠悠向前走著,仿佛絲毫沒有留意身后發(fā)生了什么。
此刻,俯坐在地上的老王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腿上的陣痛裹著熱氣鉆進身體,像有塊炙鐵緊壓在皮膚上,鉆心般的痛。陽光直直地落在老王身上,像無數(shù)根帶火的箭,深扎進他的血肉里,動一動都是滿身的火辣。老王的心里,只剩下滿滿的后悔:若不是自己執(zhí)著,怎會困在這“河”中,渡不到對岸,也渡不回頭,老王倒真心希望這是條河,這樣,即便是再險的河灘,扎個猛子就過去了,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烤在這火熱的水泥地上。
渡,如何渡。這成了老王的難題。
周圍的車呼嘯而過,就像誰也沒有注意到老王。倒是時而有路人看向老王,可那些眼光卻像是蔓延的毒藤,帶著厭惡的毒刺,將老王越纏越緊,甚至不能喘息,甚至讓老王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只是一個勁地又羞又惱,偶爾會有些略顯同情的路人停下腳步——但是只在一瞬,那些同情像是玻璃杯一樣被什么東西撞擊后破碎,碎裂成一塊塊鋒利的不解與反惑,這些碎片扎向老王,帶給他比剛才更深的痛。
伴隨著這種種的痛,也在炎日下被蒸騰殆盡,他微閉著雙眼,等待著,等待自己盡快好起來,離開這條讓自己窘迫的河,迷蒙中,他似乎看見了家鄉(xiāng)的那條淺淺的小河,還有河邊那些熱情的鄉(xiāng)親,他想要靠近,卻被越拉越遠,最終,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還有耳旁細碎的聲音。
“這是誰?發(fā)生了什么?”
“不清楚,有人跌倒了吧?!?/p>
“真的假的?”
“……”
聲音越來越密,越來越響,最終匯成一句話:“喂,你是誰?你怎么了?”
老王瞇縫著眼,看著眼前的張張面孔——充滿戒備與謹慎,小聲呢喃道:“這河上怎么沒有擺渡呢?怎么就沒個人幫我渡河呢……”
“醒醒……你說什么……”
人們只當老王是跌倒了犯糊涂了,只以為眼前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鬧劇。
渡,誰來渡。
也許這場鬧劇中除了老王,沒有人會知道為什么總會有人渡不過這條小小的街道。正如在每一次的跌倒鬧劇面前,見慣外國救助的留學(xué)生會連連搖頭,網(wǎng)上熱鬧的聲討聲中,會泛濫著網(wǎng)友不明真相的指責(zé),但是,真正渡河的方法仍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靜靜等我們?nèi)グl(fā)現(xiàn)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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