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笙鉆進汽車里之后,就感覺到車廂里渾濁冰冷的體在啃噬他的體,頓時渾皮疙瘩都起來了。
尋了個靠窗的座位坐定的時候,車子就咚咚的開動了。售票員搖搖晃晃的走到跟前,面無表的詢問去向,然后收錢,撕票。動作疏離而鋒利。
他轉望想窗外的時候,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天空已經布滿了黑壓壓的烏云。鋼筋泥兩旁的樹木灰土臉的站在風中迅速想后退卻,退卻記憶。
他把書包放在腳邊,把仰靠在座位,全慢慢舒展開來。
漫漫夏里又一個昏黃的降臨了。
車里的很滿,兩個年輕的孩子站在過道,舉起手臂牢牢抓著車頂的橫杠,神陌生而疲憊。其他乘客姿勢乏倦陷在綿綿的座位里,昏昏睡,表冷漠看著窗外抑或小聲攀談。空調依舊在忽忽吹著冰涼而渾濁的冷。
辭笙手進袋掏耳機的時候,開始有幾滴雨點噼里啪啦的打在車窗外,象急促的鼓點在敲打著快節奏逝去的從前。他想起那年和她一起躲過雨的石拱橋,那些瓦甍應該長出很多綠油油的青苔和傾圮的雜蕪,偶爾有老農牽著牛兒慢慢走過,誰也起不得誰許過的那些荒唐的諾言,只有那棵老態龍鐘的枳子花樹,在每個淅淅瀝瀝下雨天無所事事的目睹一對一對年輕的孩女孩之間稚嫩的存。之后是漫無邊際的等待,千鳥飛絕的孤寂。
天空象裂了一傷痕,汩汩的往外流。沾附著厚厚塵土的玻璃窗開始象女子哭花了妝容闌干的臉龐,宛若無訴說的心碎。
辭笙把耳機里的音量開大,望著窗外發呆。天空流離的烏云隨風開始潰散。一場大雨就這樣擦肩而過。他突然想起生命中的那么多擦肩而過,高一學期時候的13班,那么瘋狂那么無畏那么刻苦銘心的回憶,短短半年因為過于放所以不得不作鳥獸散。之后是7班,認識那么多好朋友,也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他也不清楚,過客也好,常客也罷。相識一場就要認真對待。就算以后都散落天涯,永遠都是同一條心。
烏云流散后有些微許的白光暈染出來,遠山如同山潑墨畫中淡淡的漂染。開始濃重,有些渾濁不清,昏黃的路燈亮起,象個黃雍容的蠶繭。辭笙些許困頓的揉了揉脖子。一整個灰的世界如同瀕臨死亡般喑啞的掙扎著。
在這樣的季節,這樣的天,這樣的離別緒里。
耳機里纏綿哀怨二《傷心雨》愈是急促,催淚流滾滾。模糊的山脈下僻靜的村落,依稀炊煙裊裊。青煙籠罩的湖倒映著明亮的天。
他快模糊了你面容,它像是丟在風中的煙雨江南,輕煙朦朧,無法識辨。他明知道天已晚,所有的事都將在黑暗中進行,看不見路徑,黑燈瞎火的象沒蒼蠅一樣撞。
他知道你已經走得越來越遠了,可是每當看到物是非這樣的句子時候就會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如果你還能聽到,我想問,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樣。這樣對我。
聽到你的消息你的事跡他就感覺你一直在,一直在,從未離開過他。他也一直保持著你在的時候那些習慣,為了不忘記你。他還是每天晚在堅持跑一個小時步,然后痛快的沖個澡。他還是堅持書寫這個姿勢。他還是常常在黑暗的角落號啕大哭。他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孩子,看起來象沒沒腦的樣子。
汽車越來越駛向遠方,看到曲折的泥路他就知道他們已經越來越遠,葡萄掛滿枝椏搖搖墜,那些鮮艷的澤就象他們永遠都不會褪的青。
曲終車未停,等循環下一曲目,等伊彈一曲古箏。耳機里漫長的靜謐告訴他,那已走,遠方的路途誰也看不到,燈火闌珊盼歸。
他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一首一首的換歌曲。
中間的間隙里,他從手機屏幕的射里,看見自己紅起來的眼圈。
而車停曲未終的當下,他明白了他們還會再重逢的。在某個清晨的馬路,在濃厚的江堤,抑或那個露天的臺球桌旁。
就算天涯海角,永遠有座心橋連接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