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巧克力，一杯牛奶。輕握裝巧克力的杯子，緩緩倒入牛奶杯，在色澤的變化中，一種新的飲料——巧克力奶便誕生了。我想，融合大抵是和這杯巧克力奶差不多。

早起歷史中的融合大多有個侵略的背景，正如我規(guī)定是巧克力向牛奶倒入的強硬。在這樣的融合中常發(fā)生兩種情形：一種是巧克力加得太多，于是牛奶味在這杯新飲料中幾乎湮沒，一如現(xiàn)在南美洲許多國家使用的都是殖民國的語言，有的甚至完全保留了殖民國的生活方式。還有一種則是這杯牛奶自身太濃郁，密度大得讓巧克力只能浮在上層，于是這杯新飲料還是原來的牛奶，一如日軍侵略臺灣時那些高山族，寧以死相拼也不接受日化，當然這種以卵擊石只能以族滅告終。

歷史上香甜的巧克力奶也有很多。一樣是在一個被侵略的背景，漢族卻能讓其他民族學(xué)漢語，同時自身也在攪拌的過程中得到很多——比如更適于農(nóng)耕獵戰(zhàn)的服裝。這樣的融合便是一個優(yōu)勝劣汰的過程，同時也在不停地創(chuàng)造。當旗袍成為中國文化的一株美葩，所有國人一定也為漢滿民族曾經(jīng)的交流融合而驕傲。

略嘗了這些過往的巧克力奶，我實際想做的是與我國近代的巧克力奶作對比。較為有趣的是，我國在清代對外便是那加不得巧克力的牛奶，一味守著牛奶營養(yǎng)豐富的高傲自尊，對巧克力的誘人香味不屑一顧；而到了某個時間節(jié)點——可能是五四——國人卻突然對巧克力極端向往，甚至為自身是牛奶而自卑羞愧，想用加許多巧克力的方式來掩蓋牛奶的“臭氣”。

清代的失敗已不必多言，固步自封、一味排外必將遭到覆滅，那高山族也是如此，一切落后的生產(chǎn)方式與社會關(guān)系都會在歷史的洪流中消失。在受到洪流的沖擊時，若想不失去自我只有積極接受融合——這也是融合已成為世界發(fā)展趨勢的原因：我們正處在一個一切都在快速進步與淘汰的時代。但若在融合中一樣是失去自我，那這樣的融合對于那杯牛奶來說一樣是災(zāi)難。五四以來，這么多年拾拾撿撿，都沒辦法補全我們當年毅然丟棄的國學(xué)。這樣的丟棄縱有其歷史必然性，但后人為此付出的代價也足夠令人深省。我們的問題根源，可能就出在身為牛奶卻在嘗過了巧克力的可口后自慚形穢。可是牛奶的天然和營養(yǎng)的優(yōu)勢卻被我們下意識地忽視了。我們的文化自信心還足夠嗎？

近年來我們自己對很多傳統(tǒng)東西的廢棄是有目共睹的。很多是為了融合而有的必然淘汰，卻也有很多是出于牛奶的自卑。我一直認為中國有套不遜色于西方的哲學(xué)體系，然而我們對哲學(xué)一詞的融合卻是出了問題的——若去問一個小孩哲學(xué)是什么，他必會說蘇格拉底，問他老子是誰，他只會說是個古人——我們自有的璀璨的思想體系就這樣蒙上了積年的灰塵。

客觀地來評價，我們已是一杯加了太多巧克力的牛奶。可未必就沒有補救的方式——我們可以擠出新的牛奶再加進去。在各個領(lǐng)域，創(chuàng)造獨屬于我們的、可以打上“中國”標簽的東西——當然是“中國創(chuàng)造”而不是“中國制造”，說不定，能給這杯巧克力奶帶來更多新鮮潤澤的口感。

融合是國際大潮流，而怎樣在這樣的洪流中不被淹沒，是一個值得思索的問題。然而也不必恐慌，再復(fù)雜的問題其實也不過如一杯巧克力牛奶。我們需要的只是：包容，必要的堅持和信心，以及創(chuàng)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