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是院中的那棵棗樹。它遮蔽了夏日酌熱的陽光,奶奶手搖蒲扇為樹下的我們驅趕著炎熱和蚊蟲。我趴在桌上做功課,聽著樹上的蟬鳴,心里卻異常的安靜。打棗的日子和姐姐縮著肩膀躲在屋里,聽著房頂“噼噼啪啪”雹子似的響聲,舔著嘴巴看著蹦落一地圓圓的棗子。當爸爸不再搖動那些樹枝,便“噌”的躥出房門,爭搶著去撿那些最大、最紅的果實。童年的記憶是河邊的那片空地,撒歡兒似的瘋跑,歡笑著的追趕,摔跤后的哭喊。還有那些大到足以容納幾個人的廢棄的水泥管子,帶著各自采到的野葡萄鉆進去,便成了過家家最棒的場所,說悄悄話或受委屈后躲避的秘密基地。童年的記憶是街口那高高的臺階,雖然高過了我們的頭頂,卻一個個青蛙似的往下跳,我們男孩子們起勁地叫喊聲著,女孩子也巾幗不讓須眉,誰也不做膽小鬼。童年的記憶是晚上那條黑得不見五指的小胡同,手拉手麻著頭皮、閉緊雙眼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心里“撲騰撲騰”地跳個不停。
誰那么惡作劇突然怪叫一聲“鬼啊”,一個個便尖叫著沖出來,然后喘著氣對望著大笑。童年的記憶是街里那家倒霉的工廠。過節的時候大門兩旁擺滿了鮮花,不僅漂亮,還漂亮的想要掐回家來。于是便壞笑著盼望著天黑,一個跟一個悄沒聲兒的溜到墻根下,躲過看門人的眼睛和耳朵,每人揪上幾朵,憋著氣咧著嘴,興奮和緊張遍布了每根神經。男孩子們是勘察兵,平安無事中來上幾回。第二天,大家的窗前姹紫嫣紅,可工廠門口的一枝獨秀著實讓我們擔了一天的心。
童年的記憶是星空下那條沒有了行人和車輛的不寬的馬路,和最貼心的朋友手拉手飛快的轉著圈,嘴里唱著“讓我們蕩起雙漿”。那頭暈目眩后的快樂,是因友誼滋生的永遠難忘的幸福感。童年的記憶是爸爸媽媽們黃昏定時的呼喚。“回家吃飯嘍”伴隨著各家孩子們的小名兒匯成了大合唱,鉆進了我們這群脫韁小野馬的耳朵,那是樂不思蜀玩兒瘋了時最怕聽到,但又肌腸轆轆肚子“咕咕”叫時又恨又愛的最美妙的歌聲。童年的記憶卻“咔”的一聲停止在那一天,往后的日子再也沒有了無憂無慮,純粹的快樂離我而去。
我在懵懵懂懂中孤單的走過了那段并未結束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