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天熱得出奇。晚上,我在燈下寫作業,汗水把書本都浸濕了。母親看在眼里,悄悄拿了一把蒲扇,在我身邊不停地扇。我忙著在本子上演算數學題,母親輕聲說:“累了就歇會兒。”我說:“媽,小燕家買電扇了,扇的風可大了,真涼快!”母親想了想說:“等一陣吧,媽也給你買電扇。”
第二天,母親準備了一只木箱,要去賣冰棍。我很高興,小時候總覺得賣東西的人是富翁,同伴小凱的母親開了個雜貨鋪,他驕傲得像個“富二代”似的。母親賣冰棍,我可以吃到很多冰棍了,同伴們肯定要羨慕我了。
母親出門前,看了看天,喜滋滋地說:“今兒肯定特別熱,我的冰棍一定好賣!”那一刻,母親這種“心憂炭賤愿天寒”的心理深深觸動了我,我這才知道,賣冰棍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戲,母親只是想通過賣冰棍多賺點錢。
毒辣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燥熱難耐。母親賣冰棍回來時,她熱得滿臉通紅,卻興奮地說:“今天冰棍真好賣,我串了三個村子就賣得差不多了。”說完,她從冰棍箱里拿出一根給我:“給你留了一根,吃吧。”冰涼清甜的冰棍真的太好吃了,我吃了一口,遞給母親吃,母親笑瞇瞇的舔了一小口,便全部給我吃了。我吃得很開心,而一旁的母親看我吃得也很開心。
晚上,母親開始數零零碎碎的鋼镚,還有幾張毛票。她把賺到的錢算了好幾遍,很有成就感地說:“今天賺的真不少呢!一定要把錢攢夠了。”我想她是在攢錢買電扇吧,家里積蓄本就不多,在那個年代,電扇就屬于“奢侈品”,母親想多賺點錢,好盡快把電扇買回來。父親說:“賣冰棍太辛苦了,你騎車技術又不行,可得小心點。”母親笑著說:“沒事,不辛苦,哪能賺到錢呢,想到賺錢,我渾身都是勁兒呢!”
遇上雨天,母親本來可以歇歇的,可她卻非常懊惱,不停地說:“這鬼天氣!”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只要天一放晴,母親就迫不及待地推上車子,去進冰棍,賣冰棍了。有一次,母親剛進了冰棍,又開始下雨,結果冰棍賣出去的不多,時間長了冰棍都有些化了。母親心疼極了,仍冒雨在外面轉了好一會兒,直到實在沒人買冰棍,才只好把化了的冰棍帶回家給我們吃。
后來,母親賣冰棍越來越順手,賺到的錢也越來越多。她數著一個個硬幣,臉上滿是憧憬,對我們說:“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買電扇了。”
過了幾天,母親推著買冰棍的車子,終于把電扇扛回來了。一家人看著電扇興奮極了,像過年一樣歡天喜地。父親打開電扇,一股清涼的風忽的吹過來,太舒服了。我歡快地跳著說:“真涼快!真涼快!”母親站在一旁,臉上笑開了花。我一撇頭才發現,母親的臉曬得黑黑紅紅的了。
這臺電扇,陪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清涼的夏天。每當夏天涼風吹在我身上時,總能讓我想起母親迎著烈日推著車出去賣冰棍的背影,還有夜晚臺燈下,母親仔細地數著那一枚枚硬幣,將一張張毛票整理平整,一遍遍計算著賺了多少錢,還缺多少錢的樣子。一枚枚硬幣,一張張毛票,就是母親點點滴滴的愛,聚在一起,匯成愛的汪洋,帶給我無盡的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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