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興是個麻將迷。雖然愛搓兩把,卻從不動真的,玩玩而已。任鐵桿牌友怎么勸他、激他,都不改初衷,堅持打小點點,以玩為要,用他的話說:素的吃著香。今個不知怎么了,吃錯了啥藥,一反常態了,晚上在電話里相約,他竟然說老是吃素的,越吃越沒味道,得改下老黃歷,動真格的了。老張老王老李,早就憋不住了,要不是照顧他的興致,早就開除他的牌籍了,接了電話,一哇聲說好。四位圍牌桌坐下時,張王李三位還在探問:太陽咋就從西邊出來了?
老饒說:人活一世,就圖個盡興,不好好過把癮,對不住自己!見三位抓耳撓腮挪椅子發煙間,偷著交換懷疑眼色,拍了拍西服內里的衣兜,頗不在乎地說,整整一百張,大鈔面,就看三位的手氣了。
麻將一圈一圈打下去,饒興盡興開放、搞活的緣由,也一層一層地解開了。原來令他眼氣不已的一位鄰居,其男主人公,突遇車禍,死了。
論背景,副市長的遠房侄子,論家庭,妻子溫柔漂亮,芭比娃娃似的,女兒活潑可愛,他又只三十出頭,高挑的個兒,不分春夏秋冬,每天早起晨練,堅持穿短褲跑步
就是那位住你樓下,叫做大劉的公務員嗎?
不是他是誰呀,死啦。
人的生命真脆弱,饒興說,乘車從省城返回路上,汽車沖出懸崖,鮮活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了,當場沒命了。我老婆對我說時,我還不相信,你說一個大活人,說歿就歿了,人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
嘩啦啦牌聲中,幾人你先我后,圍著車禍話題,都看了有線臺的晚間新聞,知道一輛中巴車,在一個叫做毛亞峰南一百五十公里處,剎車失靈,沖下了幾十米的懸崖,聽說兩死八傷。饒興更講的形象,說他妻子親眼看見了,平常時髦得很的大劉妻子,眼睛哭得像桃子,已將女兒托付給鄰居,連夜趕往出事地點了。唏噓聲中,牌聲嘩啦,打得盡情盡興、忘乎所以。
不覺得室內燈光變淡,窗戶發白了,饒興掏大鈔,衣兜已經空了。作為東家的老張,叫妻子給大家做早餐,都連聲說算了,老王贏家請客,去外面吃精致胡辣湯吧。都住的不遠,得趕快回趟家,先洗把臉,清醒了頭腦,再集合用餐吧。
卻說饒興進了樓棟,沒事似上樓梯,在二樓拐彎處,突然愣住了。隨一聲早上好,閃身子給他讓路的一男一女,正是大劉家兩口子。幸虧饒興反映敏捷,回了一聲早上好,趁他和芭比娃娃沒留意,斜著身子上樓梯,晨光中背對著大劉夫婦,直發了五分鐘呆。不是說出車禍了嗎?到底怎么回事呀?到了自家門口掏鑰匙,不由摸了一把內里娃娃空空的衣兜,索性不掏鑰匙了,咚咚咚,伸出拳頭掄門。
干啥呀這么兇的呀?妻子衣冠不整,邊護住胸口邊問。
開門!
吃了槍藥啦?妻子嘟嘟囔囔開了門。
進了門,又關了門,饒興把妻子逼到門角落,從牙齒間擠出一句話:你為啥要造謠?
胡說啥呀你!誰造謠了?
回答我,你為啥要造謠?
我造啥謠了?
你不是說,大劉他,死于車禍了嗎?
是這呀,妻子一邊撥開擋住她的手,一邊沒好氣地說,我還以為啥事呢,是趙家嬸嬸搞錯了,聽芭比娃娃打電話,說死到半路了,其實,是大劉媳婦娘家兄弟進城看病,昨晚動手術,等回了出差趕回家的大劉,兩人一塊去醫院照料,忙了大半夜
你知道嗎,你害的我輸大啦!
你輸不輸大,又不是我都怪趙家嬸搞錯了亂傳話。
說話間手機響了,老王來電話催問:胡辣湯給你盛好了,你快來趁熱喝吧,到底有啥事相求,咱哥們又不是外人,也不用設法子先使錢開路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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