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街邊小面攤吃面。

剛坐下，一個蓬頭垢面的傻女人沖了過來。她朝著我身邊一個人吃剩下的面，嘴里發出嗚嗚的怪聲，意思要吃掉它。很快，周邊的人呼啦一下跑掉不少。接著，再遠一點的人也跑開了。就只剩下我，以及搶吃的女人。

人們吃驚地看著女人，也吃驚地看著我。他們的臉上，眼神里，滿滿的，是這樣一句話：咦，怎么這個人沒有跑掉。

我安靜地吃著我的面。

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總該有一個人不跑掉吧。

2

他沒有見過爸爸。

一直沒有。也因此，他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爸爸這個稱謂。直到后來，學校開家長會，直到同學們欺負他。

他跟母親要爸爸。開始，母親還搪塞。等他再大的時候，母親不解釋了，只是一顆接一顆地掉眼淚。他不需要眼淚，他要爸爸。為此，他恨母親，非常恨非常恨。

他漸漸長大了。然后，看著母親一天到晚含辛茹苦。然后，體會著一個詞：相依為命。

有一天，終于有一天，母親要為他講爸爸的故事。他一把捂住母親的嘴，說，媽媽，不要說，不要說，你真的不要說。

媽媽，這個世界，我什么都不需要，有你在，已經足夠了。

3

學生在誦讀古詩詞。教室里，一片朗朗聲。

老師笑笑說，這些詩詞你們不懂。學生訝然。這些詩詞明明是老師講過的，怎么又說我們不懂。

老師苦笑一下，說，好多事情，譬如愛恨情仇，譬如家國情懷，若非經過，是不會真懂的，孩子們，你們只是明白了，而非懂得了。

老師這是怎么啦？學生們個個面面相覷。

老師跟學生說這些話的那天早上，剛剛聽過羅大佑的那首歌《滾滾紅塵》。其實，這首歌，在上大學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聽過唱過。那時候，只是覺得，這首歌，很好聽。

然而，那天早上，當他聽到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這句時，突然間，潸然淚下。

那是個特別的早上。但，老師沒跟學生說。也許，他的想法是，多少年之后，每個人，每個人生，都會與這樣一個特別的時刻邂逅吧。

4

每天，男人都要載著女人到公園里，用最簡單的三輪車。

看見的人都感嘆說，瞧，多么紈绔的子弟，現在真的本分多了。是的，他曾經很混賬地活了好多年，與父母反目，與朋友生隙，愛過好多人，也拋棄過很多人。

女人說，她是當年最愛他的一個。但男人不承認。男人說，當年愛過他的女孩都這么說。后來呢，后來是他得了一場怪病，家道中落，好多人離開了他，包括曾經說很愛很愛他的那些女孩。

只有女人例外，一直跟著他。

有人說，男人最后，一定真的愛上了這個女人。是不是呢，不好說。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男人學會了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