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暮秋的一個晚上,我去接下夜班的妻子,天空中飄著蒙蒙細雨,被雨水洗刷過的路面在霓虹燈的照耀下顯得非常美麗,街上的行人不多,一陣蕭瑟的夜風吹過,讓人感覺到有點涼颼颼的……
突然,我發現一個50歲左右的農村漢子,穿著已分不出顏色的衣衫,正艱難地用一只手推著破舊不堪的三輪車,東張西望地盯著路邊、街角,見到垃圾桶就停下來,然后走上前去,將右手伸進桶里翻找起來,路燈將他瘦弱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總是背著燈光,不愿意正面對著行人,我感到他是一個臉皮有點薄的人。他告訴我他家在黃河北岸的武陟縣,盡管在開封沒有一個朋友或者熟悉的老鄉,盡管他知道撿破爛也是一個自食其力的工作,沒什么見不得人,比那些在車站、廣場和超市門口以乞討為生的人強得多,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伸出左手無力地拭去臉上的雨水,那是一只嚴重變形的手,五個指頭剩下三個,還比正常人短了半截。他的另外一只手是完整、健全的,他每天就用這只完好的手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穿梭在古城的大街小巷,車把被他的那一只好手磨得閃閃發亮。
“我是在建筑工地上干活時被弄成這個樣子的,都十好幾年了,包工頭給了我一千塊錢,以后就再也沒有露面,媳婦看我殘疾了,撇下兩個孩子不辭而別……我家里還有個80歲的老娘呢……”說到這里,我看到淚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轉,讓人心里也酸酸的。
“你妻子走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嗎?”我問他。“早先時回來過一回,托人來說,想見見孩子,我娘堅決不同意,說就是拉棍要飯也要把兩個孩子養活大……”他說。
他說他的女兒正在讀大學,家里幾畝地的收入根本不夠支付女兒每年的學費和生活費,加上現在農閑沒什么活可干,于是就到這兒撿破爛,也掙不了大錢,每天可以掙個幾十塊錢。他說他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兩個孩子拉扯大,讓孩子找個好工作,不要再像他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或四處流浪,勞苦一輩子。只要有那么一天,他吃再大的苦、受再大的罪也值了。
說完這些,他邊推著三輪車,邊繼續尋找人們丟棄的塑料瓶之類的東西,匆匆忙忙地走遠了。我目送他遠去的背影,直到看著那被汗水和雨水濕透了的結實背影漸漸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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