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的作家有多久沒有出新書了,他在上一部作品獲獎后,銷聲匿跡了許久,也許他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才會寫一部作品,那么在寫作的間隙,他在做什么?對于作家寫作以外生活的窺視,在村上春樹《當我談跑步時我談些什么》中,大概可以明了:教書、跑步、思考,構成寫作的間隙。
因為一篇轟動報道而出名的記者,在成名前甚至以后的很長時間里,也許跑著日復一日瑣碎平常的社會新聞,今天的新聞掩蓋昨天的新聞,明天的新聞埋藏今天的新聞,他們的大部分文章被日常的平淡覆蓋,唯有代表作被留下,在歷史里閃著陳光。
我們常常被某位音樂家或作家的代表作吸引,于是絞盡腦汁找全他們各個時期的作品,待欣賞完卻索然無味,才發現不過是徒勞一場。真正優秀的作品已經被歷史大浪淘沙,逐漸被遺忘的平庸之作,散落在他們創作巔峰的間隙。
曾經在錄播間外隔著玻璃看主播播音,也會在燈暗之后看主播摘了假發換下正裝,頂著太陽跑瑣碎的市民新聞,會看到她們卸妝之后的眼袋和雀斑,也會聽到她們在辦公室和同事們討論教育孩子。工作和生活的兩面,鎂光燈下有多閃耀,燈暗之后就有多平淡。
這個世界價值觀很多元,沒有誰是唯一,舞臺很大,選擇很多,觀眾也健忘,有才華的人輪番上陣發表聲音,各有各的支持和反對。旁觀者看著媒體圈,絢爛精彩,每天都有新話題,那些談論者似乎因為這個公共平臺,天生被打上了一層光,然而,每一個發表聲音的人評論家、學者、媒體人,并非時時刻刻被光照亮,他們的觀點在光與光的間隙之間,隨著閱歷沉淀。
光的間隙,也許迷惘,然而迷惘期,也是思考期。
人生怎么可能永遠高潮。學業職場的某個進步是高潮,而進步之后是更長時間的高原漫步,從高原再到頂峰,又要熬多少時光;酣暢淋漓的一次旅行是高潮,而旅行之前的準備和之后的回味,又充斥多少年月;不期而遇的短暫艷遇是高潮,而艷遇難有善終,若孤注一擲讓艷遇有結果,那逃不了相識戀愛厭倦放棄的老套橋段。在一個個巔峰之間,是我們要學會與之友好相處的日常,是瑣碎,是無趣,是平淡,是日復一日,是耐得住寂寞。
那天在復旦參加完普林斯頓大學教授的國際政治討論會,一群華盛頓大學芝加哥大學巴黎政治學院的留學生們,四分之一時間談美國法國大選歐洲政局走勢,四分之三時間談中國政治體制能否改革怎樣改革有什么契機。一派唇槍舌劍后,在七月殘陽里,在迎面熱浪中,大家各自道別,回到會場之外的軌跡,每一個人繼續自己原有的生活。
人生能做事的時候不多,不能做事的時候,就做人。
人生能跑起來的時候不多,原地踏步的時候,就走好每一步,看看身邊的風景。
青春期的時候,愛看閃爍的光影。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在地面留下一簇斑駁樹影,光斑隨風搖動,一閃一閃,甚是迷人。樹葉間隙之處能透光,很多年后,才明白,光的間隙之處,是將光芒襯托得更明亮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