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我都無法忘記父親愧疚的眼神，也無法知道，父母為什么每天辛苦爭工活爭工分，到了分糧食的時候，總是超資，分不到糧食，記得那年我們家一粒糧食分不到，最后把奶奶的陪嫁谷柜賣給生產隊才換回300斤稻谷，奶奶的谷柜是木頭做的，像一張床一樣大，高有一米多，下面可以放稻谷，上面可以當床鋪睡。

那年哥哥讀初中，我讀五年級的時候，父親病了，這個家擔子全落在母親一個人身上，生活更困苦。兩個伯父家里勞動力多，生活比我們好，希望奶奶跟我們分開自己吃，大家來養她。奶奶死活不同意，哪怕天天喝白開水也要跟我們一起過。其實奶奶不愿意自己分開吃，是有原因的，兩個伯母跟奶奶都合不來，我母親很善良，從沒見他跟人吵過架，父母也從來不吵架。

父親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母親每天以淚洗面，由于家里沒錢去醫院治療，在家里找些中草藥治療，父親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覺得對不起母親，也對不起孩子們，特別是我和哥哥，我和哥哥學習非常好，在學校我都很優秀。

父親是個復員軍人，直到文化對我們來說很重要，他也希望我們有出息。聽伯父說在部隊的時候父親經常寫信告訴他們，叫他們多學文化。有文化才有希望。

有一天父親把我和哥哥叫到身邊，說：父親怕是時日不多了，真希望你們都有出息，知道你們學習很努力，很聰明，如果哪一天我走了，母親一個人養你們五個更難，父親眼里濕潤的看著我說，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也是幾個孩子中最聰明的一個，你是父親的驕傲，也是父親的希望，是父親對不起你們，沒法看著你們長大成人，是我的遺憾。

看著父親那復雜矛盾而痛苦的臉，我知道他想說什么，我說，我不讀書了，讓哥哥繼續讀吧。父親伸出那瘦的皮包骨的手拍著我的頭，滿是愧疚的眼神說，委屈你了孩子，父親還是希望你讀到初中畢業。

一個月后父親永運離開了我們，生活就更難，一家七口靠母親一人養活，奶奶不愿意分開自己吃，兩個伯父也不管了，奶奶一直跟我們生活到去世。

我遵從父親的遺愿，在學校老師的幫助下讀完初中。但是父親那愧疚的眼神覺讓我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