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有一對夫妻，在一棟老公房里住了幾十年，一直住在401室。

從結婚那天起，妻子就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一個人回家時，在離老公房十米遠的地方，就開始喊丈夫的名字，一直喊到丈夫聽到，然后從窗戶探出頭來微笑示意，她方才上樓。

在妻子爬樓梯的時候，丈夫會打開房門，放好妻子的拖鞋。若是夏天，他會拿好為她擦汗的手巾；若是冬天，他會焐熱自己的雙手，準備溫暖她冰涼的臉頰。

有時候，妻子手里提著東西，他就會以最快的速度沖下樓，接過她手里的東西，盡管有時那些東西根本沒有分量。

年復一年，他們一直延續(xù)著這個習慣。

有段時間，妻子的聲音有點異樣。原來她生病，爬不動樓梯。每次丈夫都會飛奔下樓，將妻子背上來。她恢復了，丈夫還是每次都下樓，有時扶，有時背，有時抱她上樓。

后來，丈夫卻不再下樓了。那年，他才五十多歲，患了癌癥。有一次，夫妻倆從醫(yī)院回來，鄰居們看見了：這次換妻子攙扶著丈夫上樓。弱小的她有了支撐一個大男人的力量。

以后的日子，妻子還是延續(xù)自己的習慣。她拎著大包小包回家，離老公房還有十米之遠，就開始喊丈夫的名字。丈夫卻不能下樓來接她、扶她、背她、抱她了。但是他知道，妻子這么做，是想告訴自己，她回來了。

丈夫越來越虛弱，終于離她而去。送完他最后一程，妻子回家，離老公房還有十米之遠，她又開始喊丈夫的名字，一聲一聲，清晰而嘹亮，拖著長長的尾音…………

老鄰居們都來勸慰她。

妻子卻淡淡地說：“放心，我沒事，只是覺得念著他名字，才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