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紙小鳶,相識于文字江湖。我們筆尖的心事文字,同時在一本刊物上靜默綻放。奇怪的是,編輯總是有意無意地將我們的文字挨得很近,終于在一次“作者牽線”活動中,我從編輯那里拿到了她的聯系方式。
因為一條驗證消息,我加不上她的QQ:你知道,世上最脆弱的鳥是什么鳥?為此我百度,到處詢問,還是無解。最終,我實在沒辦法,抱著最后一試的心態,填了“紙小鳶”三個字——叮,驗證通過了!紙小鳶感到訝異:“你是怎么猜到的?”我發了一個狡黠的笑臉:“鳶,一種鳥;紙做的鳥,難道不是這世上最易破、易碎的‘鳥’嗎?”
我和紙小鳶就這樣聊開了。原來,紙小鳶出生成長在南方的一個溫熱小鎮,比我大一屆,那些明亮的文字是她的生活涂鴉。“那你呢?”她問。我一時語塞:“我?呵呵,從小便生活在城市。這里雖然有滿目的高樓、琳瑯的商品,但卻缺少一點大自然的溫情——于是我用文字逃離枯燥的世界,找尋屬于我的純凈空間。”
也難怪,紙小鳶的作品里總是氤氳著青石板、煙雨的朦朧味道,相比之下,我的作品則有些相形見絀,總是與迷茫、苦澀、叛逆有關。
幸運的是,縱然有許多不同,但我們都喜歡韓寒,《三重門》是我們討論不完的話題。漸漸的我發現,我與她總有聊不完的話,我們像彼此的一把鑰匙,輕易就能打開話匣子。我們約定互相摘抄對方的作品,等抄完一個本子的時候就送給對方。我樂此不疲。細細研讀才發覺,紙小鳶的文字滲入人心,其中我最喜歡那句:要拿出追劇的精神來熱愛文字,用熱血給它注入生命,最終長出常開不敗的花。
二
古靈精怪的紙小鳶,時不時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你知道,生命的長度是多長?生命的寬度呢?這么深奧的問題,我一個也答不上來。她笑我:“哈哈,虧你寫了這么多文章!”我想聽她的解釋。“我想,生命的長度應該是在有限的人生旅途里,走更遠的路,看更多的風景。”“那……寬度呢?”“生命的寬度?當然是要勇于嘗試不同姿態的人生。”
原來,紙小鳶想在畢業后去西部支教。
出乎我意料的是,紙小鳶的高考成績并不太理想,只夠上一所師專院校。她家的條件也不太好,她的父親在我們學校周邊務工,母親在家里務農,但她依然有夢,并且是那么堅持,這令我欽佩。直到有一次,紙小鳶坐車趕來我們這里,給她的父親送冬衣,我這才有機會見她。我請她到校門口對面的拉面館吃飯,或許是真的餓了,她竟驚喜地叫著:“天啊,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拉面了!真是太好吃了,你真幸福。”她的后半句話突然讓我心里一緊,然后我又會心地笑了。她吃了整整兩大碗,一副暢快滿足的樣子。
“唔,對了!作為回報,我要送你樣東西。”“是什么?”看著她在包里翻著什么,我感到很好奇。“是我義務支教時寫的日記手稿,送你。”“嗯?”我接了過來,認真地翻看起來。難怪她的世界明亮純凈,紙小鳶的字和她人一樣瘦小卻有力,字里行間溢滿活潑、溫暖。上車前,她還半開玩笑地說:“說好,你得替我保管啊!等我回來,你這個大作家要給我簽名,這樣我就發達啦!”
我當然知道這份禮物的貴重。那天晚上,我在微信上認真地問她:“你真的決定好了嗎?”她發來一段孩子們瑯瑯讀書聲的錄音,我聽著聽著就明白了:青春,無夢不歡。紙小鳶她不是紙做的鳥那么不堪,她和我一樣年輕愛夢,她不愿過早追求安逸,不然青春過著又有什么意義?食之也無味,聞之也無香。
三
后來,我的文章有幸被放在網站做有聲閱讀。我多么希望紙小鳶能夠聽見,讓她帶領幾十雙孩子敏感的耳朵,去傾心享受我給他們準備的心靈盛宴。我把鏈接發給了她,最后收到她的短信才知道,她又去了另一處地方支教,網絡根本不通。
倒是我,整天窩在學校,學業沒有太多長進,似乎應該做點什么。紙小鳶的故事觸動了我,我突然動了念頭,立即翻出她送我的手稿,結合她以前發在空間里的各種支教照片和文字,寫成了一部微電影的劇本,拿給輔導員看后,準備拍成學院的微電影,參加校級比賽。
為此我半個月沒睡過好覺,前后奔走勞累,也曾想過放棄。但如果我就這樣半途而廢,那之前的努力算什么?不能辜負了紙小鳶和她的孩子們。拍微電影這件事,紙小鳶從頭到尾一點都不知道,并不是有意瞞她,只是想幫她記錄一段充滿意義的青春過往。
微電影全校公映的那天,掌聲如潮,我恍惚以為紙小鳶就在觀眾席中,在某個角落靜靜地看著。過了幾天,神不知鬼不覺的,經朋友圈的層層轉發,紙小鳶也讀到了我的微電影的消息。紙小鳶跟我說:“再幫我個忙,捐點書吧,滿足孩子們對知識的渴望。”于是,我把手頭所有書籍以及同學募捐來的書,全部捐給了愛心社團。“路泥濘,車不走,要徒步進山。”聽到那位負責人和同學的對話,我的心里一片暖意,卻又飽含心酸。
連那些與紙小鳶一起上刊的書,我都義無反顧捐了出去,我的心里只有一個愿望:讓愛心帶著我和紙小鳶的文字,飄向遠方。
四
紙小鳶回校了,為臨近的畢業做準備。
那一晚,我獨自拿著電影票進了場,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我的眼睛開始忍不住泛酸。我知道,紙小鳶不是真的忙到沒有時間來,而是不想來,因為“后會無期”四個字對她,對于我們來說都有些過于殘忍。誰都無法預料,這一別,我們將何時再聚。
電影的氣氛讓我陷入了自編自導的故事中。我誤把那首《后會無期》當成了我們的告別式。故事的背后,打出一行字幕:“多年以后,如果我還在遠方教書育人,我們鮮有聯系,你會不會忘了我叫什么呢?”我答:不會,我會常常帶著一顆虔誠、善良、感恩的心書寫美好的文字,然后念給你們聽。還有,我想告訴你——紙小鳶,其實在我的心里,你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勿忘我”。勿忘我,紙小鳶。勿忘我,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夢。
終于韓寒當了導演,拍了電影。而我寫成自己第一本書的夢依然未圓。從相識到相惜,我和紙小鳶的青春,就好像在同一條船上,一起搖曳著度過迷茫期,是文字的力量將我們擺渡到彼岸。
電影完了,人也散去,看了什么,沒看什么,我一片糊涂。只是腦海中閃過那句:“每一次告別,最好用力一點。多說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于是,我立刻拿起手機,給紙小鳶發了一條短信:平凡之路,且行且珍重;后會并非無期,無論何時,想回來就回來吧……
我想,這是對人生選擇的另一種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