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的時候,我有一個玩伴叫小昌,家境貧困,可惜那個時候沒有低保,有時候日子不好過了,只能東借西湊一下,等來年再還。
因為是農村,加上剛剛改革開放,那股熱風還沒有吹到我們這里。當時外出務工的很少,有力氣沒力氣的都靠那塊地吃飯。
會點女工的家庭還好一些,尤其是羨慕那些木匠瓦匠。
好在當時大隊部抓教育的力度很大,村里的孩子,哪怕是家境再困難,基本上沒有小學時期退學的。
加上孩子還小,也幫不了多少忙,有學校老師幫忙看著孩子,大人也能在家里歇息歇息。
我跟小昌同桌,開始還沒有發覺,后來在他身上總是能夠聞到一股怪味,就像夏天路邊腐爛的死狗散發的味道。
“干嘛了?身上這么大味兒!”
每次問他的時候,他總是呲牙一笑。
當時也沒有多想,反正都是朋友,忍著吧!
有一天,放學之后,小昌拖著我一直在其他人后面磨蹭時間,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把我拉進了校門口的小賣部。
從兜里掏出一元錢。
當時我都驚呆了,要知道那個時候五毛錢幾乎是我一個月的零用錢,就這五毛錢能在兜里裝的起毛邊。
況且小昌家的條件大家都清楚。
“你怎么弄的?”我沒有說是偷,雖然是深秋季節玉米早就收割了,如果想點法子也能從地里弄點東西出來換錢。
比如掏幾個田鼠窩,運氣好的能收獲幾斤黃豆。
那個時候的農村不像現在,地里的野草、掉落的樹葉都是寶貝。
當時的農村被大家收拾的比每天有專人清潔的城市都干凈、整齊。
當時的我完全被這一塊錢打敗了,記得兩人買了幾個糖瓜、玉米棍、無花果絲、吹牛大王什么的。
那高興勁仿佛過年一般。
坐在水灣邊上,一邊吃著這些夢寐以求很久的美食一邊聽小昌講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這時我才明白,小昌的錢是從哪里來的。
原來是每天去外村偷狗逮貓殺死后賣肉換來的。
“偷狗?讓人逮到會被打死的!”我說的有些厲害,主要是因為自己膽小的緣故,換做是我可沒有膽量做這樣的事情。
其實當時偷狗偷貓并沒有這樣嚴重,一般人家很少有拿糧食喂養這倆種寵物。
當時的貓基本上都是餓著,這樣好抓老鼠。而狗子的作用就是看家護院,主人心情好或許還丟給塊干糧,一般都是去豬槽里覓食。
如果是偷雞鴨鵝的話,被盜的人家早就滿村大喇叭上叫罵了。
看著那堆零食,心中非常眼饞小昌的本事,可是因為內心的害怕也沒有要求入伙。
當時的我并沒有認為這樣不對,可能是因為太多的人都會偷點摸點貼補家用。
零食照常吃的津津有味,好像沒心沒肺的樣子。
“沒事的,笨狗子好抓的很,就是價不高,要是能逮到貓就好了,知道嗎?咱縣里那些南方人可愛吃這玩意了,貓肉啊……”
好像想到了什么難受的事情,小昌晃了晃頭一臉惡心的樣子沒有再說下去。
東西很快吃完了,我也被要求保證不說出去,就這樣這件事情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
當時是九年義務教育,但是村里的補貼只到小學畢業。
很多人家的孩子都在麥收的時候選擇了退學。
小昌在初中待了一年的時光便退學了。
后來這家伙不知道從哪里學了一手屠宰技術,加上前幾年偷狗偷貓攢了點錢,便開始在家里收購死貓爛狗,偶爾也會收購一些死的牲口。
當時衛生條件差,加上眼不見為凈,小昌開始自己煮這些肉去集市上販賣。
中學學校離家比較遠,加上有晚自習,平時見不到小昌的面。
即便是星期天也只能去集市上找他。
那時候做這種肉類加工的并不多,價格又很便宜,小昌的生意很好,家里的條件一天一個變化。
村子里每個提起他的人都不由地挑起大拇指,畢竟有本事的人都讓人稱贊,況且年齡還這樣小。
假期里偶爾會去看他剝皮剔骨,慢慢地感覺仿佛成了兩個世界的人,我們之間的接觸也少了很多。
不是因為身份的不同,只是因為各自忙碌的方向不同。
再后來,偶爾貪玩的時候,老媽也會說我:別念了,跟昌學宰牲口得了。
我知道這是老媽的氣話,隨著時間的推移,市場的打開,人們的眼界變寬之后,便不再對小昌的屠宰事業充滿羨慕。
辦公室、領帶、西服成了人們心中臆想的職業,鐵飯碗、金飯碗成了他們的目標。
即便是再困難的家庭也會在孩子的學習上努力著。
高二的時候,小昌便結婚了。
當時我正在學校,沒有參加他的婚禮。
新娘是南方人,比小昌大兩歲,臉上成天抹著濃妝,見人很客氣。
我只是在小昌家吃飯的時候見過一面。
后來小昌說要去南方發展,然后再也沒有了音訊。
賴以生活的本事不知道是丟了還是帶去了南方。
幾年之后,回到了家鄉,結婚生子。
跟隨著時代的變化,在縣里買了房。
那天接到母親的電話,說家里來了位親戚讓我回去趟。
走進屋內,沙發上坐著一個略胖微黑的男子,我爸正陪著說話。
一個小男孩坐在男子的身邊,樣貌有些清秀,完全沒有男子臉上的粗獷。
“叫伯伯!”男子見我回來了,連忙站了起來,一手搭在孩子的后腦勺上,指著我說道。
“伯伯!”
“乖!”我回了句,有些陌生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當地口音,但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印象。
“來了!坐坐!”我只好客氣地說道。
“咋謅,不認的啦?”男子兩眼一瞪,說道。
“沒印象了!”我搖了搖頭,沒有絲毫的尷尬,我記人方面比較強,如果沒有印象就是沒見過面,或者是多年沒見變化極大。
“哈哈……”老爸跟這個男子都笑了起來。
“小昌!”男子指著自己說道。
“臥槽!不是吧,”我有些驚訝,這個變化太大了:“你都成豬了!”
“滾蛋去……”
喝酒吃飯,聊了很多。
去了南方之后,小昌學了廚師技藝,現在在當地也算有名的廚子。
這次回來是為了接爹媽過去生活。
先前幾年夫妻倆人重新拼搏,加上添了孩子,跟岳父家擠在一起實在沒有辦法將父母接過去孝敬。
如今生活好了,有了穩定的工作、收入,也在市里買了屬于自己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