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相識,緣于男友的生日聚會。
那場聚會很沒意思。幾個木訥的男生和幾個內向的女生,場面難免有些沉悶,于是男友提議大家一起去看場電影。
影院正放著《半生緣》。因為只顧著和男友“竊竊私語”,我有些心不在焉。
影片快結束時,我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迫不及待地想外走,在鄰座的男孩卻像雕塑一般設有一點想動的意思。這時正好一束藍光打過來,眼前的情景讓我怔住了,我看到那男孩流淚的臉。我不禁轉頭向屏幕看去:影片結尾,屏幕上歷經滄桑的男女主人公相擁在一起。我好像也被感動了。我沒有驚動那男孩,而是從另一個方向走了出去。
外面已落了一層薄薄的雪,我裹緊了羽絨服,眼前不時浮現出那男孩流淚的臉。我想:男兒有淚不輕彈,像鄰座男孩這樣忘我投入的還真不多見。伙伴們陸陸續續出來了,人差不多齊了,最后出來的竟是那個鄰座男孩。我很驚訝,覺得自己太心不在焉了,一起出來的朋友竟還不認識。
我們一行浩浩蕩蕩地往回走,快到校門口時,我突然發現我的圍巾不見了,大概是匆忙間忘在影院了。我悄悄地拉了拉男友的衣角,希望他同我回去找一找。男友大概怕被大家取笑,煩躁地對我說:“算了,已經走這么遠了,等明天再去找吧。要不,再買一條吧!”大家七嘴八舌地說:“哎呀,真冷!快走吧,寢室要關門了。”
確實,這樣晚了,一條圍巾在這種情況下實在不算什么,大家繼續往前走。
我一直沉默著走在人群中。”你,你沒什么吧?”一個男聲關切地問。我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個鄰座男孩。我看了他一眼勉強地說:“沒什么,那條圍巾是我媽媽為我織的,五彩線的,很漂亮,像彩虹一樣。其實,也沒什么,只是覺得丟了蠻可惜的。”
他似乎被感動了,不由得停下腳步,下決心似的對我說:”這樣吧,我陪你回去找找看。現在影院都是循環場,未必關門。”
我很感激地看著他說:“謝謝,不用了。太晚了,咱們快走吧。你看,我們已經被大家落下了。”
第二天是周末,男友打電話約我出來,說陪我去商店再買一條圍巾,我胸口突然痛痛的,我忍了忍奪眶而出的淚水,微笑著說:“算了吧,反正冬天也要過去了。”但男友還是為我買來了一條五彩圍巾。我把圍巾藏在了柜子里,就像塵封一段我永遠不想觸及的往事。
那天晚上,我獨自一人去我們昨天去過的那家影院找圍巾。影院里播放的依然是《半生緣》。我找到了頭一天我坐的位置,從衣袋里摸出火柴,正要擦亮。忽然旁邊亮起了打火機,借著打火機黃色的火苗,我看見了那個鄰座男孩,他正舉著打火機在我頭一天坐的位上尋找著什么。我偷偷地退到了后面。當我看見他興奮地把圍巾揣進懷量時,我覺得這真是一個奇跡。
爾后我一直沒怎么注意看影片。但影片快結束時,我卻被最后幾個鏡頭吸引住了——世鈞打著手電筒在小樹林里尋找白天他們照相時曼楨不小心丟在那兒的手套,那是曼楨心愛的東西。世鈞找得很仔細,終于在草叢中發現了它們。望著那副手套,世鈞不禁微笑起來。
我看著屏幕上世鈞傻乎乎的微笑,想象著剛才他找到圍巾時表情也應該和世鈞是一樣的吧。我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在一種類似迷茫的感傷中,我逃離了影院。
第二天,我就扎起了男友給我買來的五彩線的圍巾。我想鄰座男孩應該不會再把“小彩虹”圍巾還我了,我這樣想的時候,隱隱地覺得有些莫名的疼痛,有點像小人魚邁著艱難的步子,仿佛在尖刀上為王子起舞時的那種悲壯的奉獻。
轉眼間,兩年的時間過去了,我馬上要畢業了。兩年中,發生了很多事,包括我和男友的分手及男友和另外一個女孩的相愛,還包括鄰座男孩托人轉送給我的媽媽親手為我織的五彩線圍巾。望著失而復得的“寶貝”我的笑像淚一樣流了滿臉。
在背著行囊踏上即將遠去列車的一剎那,我仿佛看到一個男孩在遠處向我揮手告別,手里揮舞著五彩線的圍巾。眼前的情景似真似幻。一時間我百感交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頭。我想起多年以前的一幕——一個男孩在黑洞洞的影院里幫一個女孩找她心愛的五彩線圍巾,打火機的黃色火焰在那男孩的眼前閃爍。想到這兒,我感覺有涼涼的東西沿著臉頰滑落下來。有件事我一直不愿意承認;其實,我和他一樣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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