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腳喜歡開玩笑,沒想到開大了,不好收拾了。
丁大腳家住小劉村,只有百十戶人家。在這里,她雖說是個外姓人,口碑一直不壞;丁大腳有個絕活,就是給大齡男女保媒拉線,成功率極高,她也常以此為豪,放出狂話,說是村里的大齡男女,少了她就別想走到一塊。誰知,破例了。
這天早上,丁大腳沒事在村里閑逛,看到二奎和個女孩從院里出來。二奎是劉老梗的二兒子,人沒說的,就是心靈嘴笨,問十句答不上一句,就這個,快三十了還沒女朋友。為此丁大腳也跟著操了不少心,曾給介紹過幾個女孩,可是,人家說:家里有水瓢,不缺悶嘴葫蘆,都沒成。這事不光給丁大腳的光輝戰(zhàn)績抹了黑,也成了她的心病。哪曾想,如今二奎竟然沒有經(jīng)過她就有了女朋友,這要是傳出去,讓她的老臉往哪撂?
丁大腳蔫悄兒的跟著他們,想聽聽兩人說點啥。不料,二奎看到了她,叫著女孩說:“蘭蘭,這是丁姨,好熱心的,我的事她沒少操心。”女孩規(guī)規(guī)矩矩叫了聲丁姨,沒說話臉先紅了。丁大腳一看,女孩不光沒毛病,還很漂亮,二奎說話也成句了,不再是“嗯”了“啊”了。心里不是滋味,支吾幾句,走到一邊去了,二奎和蘭蘭又往前走了。
丁大腳沒聽到什么,又不能繼續(xù)跟著,越想越難過,心說:二奎呀,咋說我為你的事也操了不少心,你自己弄成了咋不跟我說一聲?讓我還在這白想!走著走著,丁大腳看到二奎和蘭蘭走進(jìn)自家大棚去了,眼珠一轉(zhuǎn)心里有了主意,跑到劉老梗家還沒見人就嚷起來:“不好了!老劉頭快出來!你家大棚進(jìn)人了!”
劉老梗應(yīng)聲從屋里出來,說:“大腳,一大早瞎嚷嚷啥?啥進(jìn)人了?那是我家二奎和老同學(xué)看苗子哪!新移的苗子生病了,他老同學(xué)是科技站的,找來看看。”
丁大腳問:“老劉頭,你是說蘭蘭不是二奎的女朋友?”
“啥女朋友啊?人家能看上他?話都不會說!”劉老梗這樣說。丁大腳放心了,不過,心里奇怪:怎么會呢?蘭蘭沒看好二奎,咋會有那樣眼神兒?正想著呢,二奎急慌慌跑回來了,見著劉老梗就喊:“爹!快去看看吧!咱家大棚進(jìn)人了!新品種苗子全丟了!”
劉老梗也急了,看著丁大腳跟二奎說:“怪了!剛剛你丁姨跟我說還不信,噯,大腳,你咋知道大棚進(jìn)人了?”
這下,丁大腳說不出話了,原本她只想跟劉老梗開個玩笑,她知道劉老梗剛從縣里弄了點番茄新品種苗子,盯得眼珠似的,想嚇嚇?biāo)槺愦蚵犚幌露氖隆Ul知道,二奎的事打聽明白了,大棚卻真進(jìn)了人,這叫她怎么說得清呢?
二奎也醒過味了,問丁大腳:“剛才您就看到我了,您早知道大棚進(jìn)人了,那會兒您咋不跟我說呢?”
“我、我……”丁大腳臉憋得像紫茄子,半天才說,“我是瞎猜的。你家進(jìn)了那么好的苗子,村里多少雙眼睛盯著啊!”
劉老梗不說話了,又看了丁大腳一眼,叫著二奎說:“快!先去看看,損失了多少?”爺倆兒丟下丁大腳顧自向門外跑去。這下,丁大腳更吃不住勁了,追著劉老梗喊:“老劉頭,你看我啥意思呀?真懷疑是我偷的苗子呀?”
仨人兩前一后不一會兒跑到了村外,劉老梗爺倆先進(jìn)的大棚,到新移的苗子那一看,劉老梗頓時火頂了腦門,瞪著正走進(jìn)大棚的丁大腳氣哄哄地說:“大腳啊大腳,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熱腸人,也為二奎費了不少心,咋也沒想到,你、你竟然是個賊!”
這話叫丁大腳如何接得住?她漲紅了臉剛要還幾句,卻看著苗床那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事就這么怪:本來,丁大腳說劉老梗家大棚進(jìn)人了,那是以為二奎自己找了女朋友,心里有些不痛快,順嘴開的玩笑。誰知,大棚真進(jìn)入了,不光偷走了苗子,還留下了腳印。最讓她理解不了的是,那腳印分明就是她的,這讓她再能說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丁大腳怎么也想不起來,白己到底啥時進(jìn)過劉老梗家的大棚。
更讓她百口莫辯的是:那幾個大腳印誰看了都會說,那就是她留下的,那鞋底上的花紋很奇特的,村里也只有她才能穿下這樣大號的女式?jīng)鲂瑳]第二雙的。這到底是怎么同事呀?
不說丁大腳窘得說不出話來,總算劉老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沒有報案,又弄了些苗子栽上,這事就算過去了。可是,雖然劉家沒有報案,丁大腳卻是極要臉面的人,一股火窩進(jìn)心里,當(dāng)晚就發(fā)高燒病倒了,滿嘴的胡話,一會說自己不是賊;一會說要幫二奎找到女朋友。
要說劉老梗真沒把丁大腳當(dāng)成賊,就算有腳印作證,他也沒往這上想。因為,丁大腳雖然平時好開個玩笑,但為人處事沒得說,劉老梗信得過她的人品。不過,這事實在古怪,讓他電想不明白。
丁大腳生病了,她是個寡婦,兒女又不在身邊,和劉老梗家挨著,劉老梗就讓老伴過去服侍她。結(jié)果,到了晚上又出事了。
劉老梗老伴是見黑困的,每天睡得都很早,到了丁大腳家也是這樣。她按村醫(yī)說的,給丁大腳服了藥,做了物理降溫,然后,眼睛就睜不開了。這時,丁大腳病情見輕了,就讓她到炕上躺一會,說有事再叫她。這樣,劉老梗老伴上床挨著丁大腳倒下,片刻工夫睡成了死豬。
半夜時分,劉老梗老伴給尿憋醒了,糊瞪著眼睛出了趟外,回來上炕剛要睡下,一摸丁大腳被窩嚇了一跳,里面沒人了。她以為丁大腳又發(fā)燒了,屋里呆不住跑外面去了,這要是沖了風(fēng),燒成肺炎就糟了!
劉老梗老伴急忙跑出門,找了一圈沒找到,回家叫起劉老梗,兩人一起找。還好,不一會找到了丁大腳的腳印,看著往村外去了,兩人追著腳印到了村外,誰知,那腳印竟彎進(jìn)劉老梗家大棚去了。
劉老梗兩口奇怪,悄悄走進(jìn)大棚一看,隱約的看見苗床那蹲個人,細(xì)一瞅正是丁大腳,劉老梗老伴就輕叫了一聲:“大腳,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到這干嗎?讓我倆好找!”丁大腳沒吱聲,繼續(xù)手上的動作,嘴里也不知說著什么。劉老梗老伴還要再叫,劉老梗看出了蹊蹺,捂住老伴的嘴,小聲說:“別喊!她許是夢游呢?驚醒了會出事的!”
兩人不出聲了,就見丁大腳直著眼睛,把那些新栽下的苗子一棵棵挖出來,連土坨放進(jìn)土籃里,挎著出了大棚,走出挺遠(yuǎn)來到一個向陽的土坡上,那兒早有一些苗子,長勢挺旺。她把新移來的苗子挨著那些苗子栽下了,又挎著土籃回去,直到把那些苗子都弄出來才挎著土籃往家走,到了家院,放好土籃,爬到床上睡下了。這時,劉老梗倆口才聽出她嘴里說的是:“唉!劉老梗,你傻呀?你不讓它見光、見風(fēng)咋會不生病哩!”
第二天,丁大腳高燒退了,病就算好了。強坐起來問給她端來米湯的劉老梗老伴:“嫂子,我咋這么累哩?”
劉老梗老伴開玩笑說:“當(dāng)了半宿的搬運工,不累才怪哩!”
“啥搬運工呀?”丁大腳愣住了,不知道劉老梗老伴說的什么。這時,劉老梗從門外走進(jìn)來,笑著說:“大腳,告訴你個好消息,偷苗子的賊抓住了!苗子也全找回來了!”
“真的?快告訴我,是哪個殺千刀干的,栽到我頭上!”
劉老梗說:“大腳,說了你別生氣,這個賊你認(rèn)識,就是……”說到這,劉老梗看著丁大腳不說話,丁大腳急著應(yīng)答:“老劉頭,快說呀!管那賊是誰,我保證不生氣!”
劉老梗這才說:“大腳,這個賊不是別人,就是你啊!”
這下,丁大腳不干了,從床上跳下地,指著劉老梗氣得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劉老梗按下她的手,說:“大腳,咱不是說好不生氣嗎?咋又生氣了?”
丁大腳氣惱地說:“老劉頭,枉我平時對你家那么好,你咋就認(rèn)準(zhǔn)我是賊啦?”
劉老梗還要說什么,給老伴笑著攔住了,說:“大腳,你這‘賊’當(dāng)?shù)煤冒。倓偺m蘭來電話了,說那些苗子生病,是因為咱們太金貴了,捂得那么嚴(yán)實,見不著陽光和自然風(fēng),你那么一‘偷’啊,把它們都救過來了!”
丁大腳更急了,說:“嫂子,我跟誰都開過玩笑,可就是沒跟你開過啊!你咋也認(rèn)準(zhǔn)我是賊了呢?”
劉老梗哈哈一笑說:“大腳,咱們?nèi)タ纯淳兔靼琢恕!?/p>
三人出了門,不一會到了向陽坡那兒,當(dāng)下,劉老梗把丁大腳有夢游癥的事說了一遍,丁大腳這才如夢方醒,想起自己確實到過劉老梗家的大棚,當(dāng)時看著劉老梗栽那些苗子,還說:那樣栽不行的。劉老梗不服氣,說:你懂個啥?弄了一輩子地了,這個還弄不好?她當(dāng)時心里想著,要是那些苗子是自家的就把它們都移到太陽地去,結(jié)果,晚上夢游時就做了。
真相大白了,三人都笑了,就在這時,二奎跑來了,隔了老遠(yuǎn)就大喊大叫:“爸、媽!不好了!咱家大棚又進(jìn)人了,那些苗子、苗子……咦?那些苗子咋全在這呀?”
三人全看著二奎笑了,丁大腳笑著說:“二奎呀,你丁姨真的要當(dāng)賊了,不過,這回不偷苗子了,我要給你把蘭蘭的心偷回來!你就等著吧!”
果然,沒幾天,蘭蘭就和二奎好上了,蘭蘭說,真得好好謝謝丁姨,不是她咱兩人還走不到一塊。
原來,丁大腳早從蘭蘭看二奎的眼神上看出:這妮子看好了二奎,只是不好意思先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