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一所大學公布了一項跟蹤研究結果:男老板在有了女兒以后,會改變他們對待女員工的態(tài)度,更容易給女員工加薪。
看到這項研究成果,我是相信的,同時想起了我的爸爸——有一天,酒過三巡,他和一個大叔在飯桌上爭論起來:女人是否要努力擁有自己的獨立事業(yè)。
有兩個兒子的大叔說:“外面的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的職責就是收拾家、帶孩子。像我的老婆,現(xiàn)在每天帶孫子,不知道有多充實。”老爸不同意:“如果我生的是兒子,我也會說,女的嘛,好好照顧家庭就行了;但有了女兒,我一定要說,女人必須得實現(xiàn)經(jīng)濟獨立,這是擁有一切話語權和幸福的基礎。”
我在旁邊偷偷聽著,心想:光聽最后那句話,我老爸也算是個女權主義者呢。其實呢,我知道,還不至于上升到這樣的高度。我的爸爸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普通的男人,在一個男權社會里成長,見到的都是女人圍繞著老公和孩子而活,曾經(jīng)他一定像那個大叔一樣,認為女人依附于男人生存,是條和“太陽每天從東方升起”一樣不需要討論的真理。直到有一天,一件事情發(fā)生了,讓那個堅如磐石的“真理”裂開了一道縫——他有了一個女兒。
他有了一個女兒,那是一個小小的有趣的生命,會哭會笑,會乖也會搗蛋,會好奇,會問很多問題,寫作文時也會一本正經(jīng)地描述“我的夢想”。她和一個小男孩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啊。隨著她漸漸長大,他開始有點恐慌:這個小精靈,將來真的會成為另一個男人所期盼和要求的賢妻良母嗎?
他的恐慌不是庸人自擾,因為他太了解男人了,他自己就是這樣的男人。一個男人,可能會理直氣壯地要求妻子犧牲自我、成為他背后的女人,卻很難容忍自己心愛的女兒被人如此對待。
在女兒面前,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賢妻良母”這個角色不太對勁。以前,他是多么理所當然地認為,女人的使命就是成為男人所希望的那種女人啊。否則,她還有存在的必要嗎?可現(xiàn)在,不對了。他看著她長大,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奇跡,她明顯并不是只有依靠男人才能體現(xiàn)自我價值,更不需要聽男人那些愚蠢的指令。
王朔曾為女兒寫道:“你還是嬰兒的時候,只要一笑,就像太陽出來,屋里也為之一亮。”在爸爸眼里,女兒是沒有性別的,他只看到一個美妙的生命——而這,正是女權主義的真諦:每個人,首先是一個獨立自主的生命,其次,才是男人或女人,這個先后次序不能顛倒。在這個基礎上,幾乎所有的“因為你是女人,所以你必須……且不能……”的行為準則,都是經(jīng)不住推敲的。
在微博上,不少大V們會時不時轉發(fā)他們女兒的微博與照片,疼愛欣賞之情溢出網(wǎng)頁。這些照片,多是女兒們讓他們驕傲的時刻:拿到了知名學府的畢業(yè)證書,穿著優(yōu)雅的小禮服參加朋友們的party,因特殊才華或事業(yè)成就而獲得某項嘉獎……然而,沒有一個爸爸會因女兒給丈夫做了一頓豐盛無比的晚餐而驕傲。不是說照顧老公有什么不對或不好,而是對參與了女兒生命成長的爸爸來說,他們都懷著一個樸素的愿望:愿這個生命能發(fā)揮她最大的潛能,能自由而美好地活著,這勝過一切。
一位父親在TED演講里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他發(fā)現(xiàn),他對兒子和女兒的要求完全不一樣:他不允許兒子哭泣,希望他陽剛冷酷,像個“做大事”的人;對女兒卻是隨時容忍她的撒嬌。他一直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直到有一天,他問他兒子和其他幾個男孩:“如果你們被人說像個姑娘一樣,你們會怎么想?”男孩們都回答:“會覺得特別羞恥,還不如不活了。”他大吃一驚,質(zhì)問自己:“如果一個男孩認為像女孩那樣活著是羞恥,那么我們該如何面對和教育我們的女兒?”
這位父親意識到了,假如所有的兒子都是那個“做大事”的人,那么他的女兒將會終生被囚禁在瑣碎的小事里,還被男人瞧不起。他必須允許兒子柔軟,也要鼓勵女兒堅強。“他”和“她”應該互相欣賞與幫助,共同承擔所有的大事與小事。
每一個女孩的誕生,都給了一個男人重新審視性別平等的機會。我的爸爸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也曾經(jīng)非常大男子主義,但在有了我之后,他知道他無法庇護我一生,于是希望我能有一技之長,能獨立思考,不信那些性別偏見的邪。如果他是一位企業(yè)家,看到女員工們以自己的勞動與智慧換取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籌碼,大概也會像文章開頭那項研究結果顯示的,愿意給她們更公平的薪酬,而不是對她們說:“女人搞好家庭就可以了。”畢竟他也希望,這個社會可以用更公平的方式對待我。
這就是爸爸們的女權主義萌芽。從愛一個女兒開始,從希望她更少受到性別的偏見和束縛開始,從祝福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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