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丈夫相識在十五年前的深秋,沒有一絲浪漫,是那個年代最常見的方式:介紹人牽線。談話倒還輕松,但是幾分鐘后我就盤算著如何盡快結束這次約會,而他卻在事后告訴我,十分鐘之內他已經斷定,眼前就是能與他相伴終生的人。
在他不懈的努力中,我放棄了原來的想法。記得我曾十分認真地告訴他:我有四個正在讀書的妹妹;我從小生活在農村,沒有受過良好的基礎教育;我固執、任性;我是市級先進工作者,是黨員;我既不善理家,又不會做飯……單純的我試圖用這數不清的理由將他嚇退。出乎意料,靜靜聽我講完,他竟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如許多女孩一樣,我也很想知道他心目中理想的女性是什么樣。他的回答令我十分不滿:“愛情沒有模式。”經過長達三年的戀愛,終于走進了婚姻的圍城,我心中依然不無遺憾。
婚后的生活是平靜的。一向不安分的我,調入了一家國有銀行,有職有權,給丈夫帶來了越來越多的壓力,終于,以筆墨為生的他,棄筆從商,直至我跌入高墻,他才又回到原來的崗位。
在自由世界中,我常為自己平淡的生活感嘆,感覺自己的愛情不夠完美,缺乏激情;覺得丈夫缺少陽剛之氣,不能給我安全感。
接到終審判決之后,一向自負的我,首先向丈夫提出了離婚。丈夫先是置之不理,后來逼急了,給我寫來了長達十六頁的信,除了回顧相識十年的吵鬧生活外,也直言不諱地批評了我的價值觀和生活觀,告訴我夫妻不僅應當同甘,更應當共苦,他身為男子漢,一言九鼎,除非我嫌棄他,否則一定要與我相伴一生。
丈夫沒有食言。我服刑四年十一個月,他五十六次奔波在漫漫的探監路上。在我下監的第二天,他竟然一宿未睡,天剛亮就拎著剛出鍋的水餃,等候在監獄的大門口。有三次接見日,他因出差異地無法趕回,而事先做好安排,讓他的家人代為探視,使高墻之中的我時刻生活在親情的包圍之中。
還在戀愛之初,不善言辭的他提出以通信的方式增進了解,被我拒絕了。因為我的詞不能達意,字不能見人,我不愿意展示自己的短處。相識十年,丈夫出差異地或異域,寫過不少信件,或描述途中見聞,或簡單問候,我從未回過只言片語,只得用更便捷的通訊方式。入獄后,在特殊的環境下,無奈中的我不得不拿起筆,使用信件這種傳統的交流方式。
丈夫將自己的痛苦、思念、關愛落于筆端,甚至在信中指導我讀書、寫字。入監近五年,他的數十封信件成為愛的見證,讓我享受著苦澀的浪漫。丈夫準備將這些用淚水寫成的文字集成冊,把我們凄美的感情告訴別人。丈夫用愛為我撐起一片藍天的同時,也希望天下的有情人都能珍惜幸福、相伴終生。
在丈夫深沉厚重的愛中,我品味著“愛情沒有模式”的內涵。自我出事之后,丈夫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短短的幾年時間,原本濃密的黑發迅速脫落變白。懊悔的我開始反思自己的虛榮與浮躁。
我們都聽過許多美好的愛情故事,或才子佳人,或夫唱婦隨,也會舉出許多實例來證實:“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深刻。每個人都向往美好的愛情,每個人的情感歷程都不相同。我自己沒有模式的愛情,支持我走出困境,重新站起來。沒有死去活來的愛戀,有的只是摔倒之后伸出的一只手、絕望之時送來的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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