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手相看兩不厭
許蓬走后的第三天晚上,米寶獨自一人來到海邊那家有露臺的小酒吧。
想他了。
兩個月前,許蓬第一次帶米寶過來,就在這個小露臺,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看夜晚的海面波光粼粼,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音,誰都不說話,偶爾對看一眼,微笑,那感覺,便是心有靈犀了吧。
之后,經(jīng)常在這個小露臺度過一些時光。米寶和許蓬,并沒有在身體的接觸上有任何加深,許蓬從來不曾失態(tài)過。而米寶,一直不能確定,是否真的要和這個已婚男子朝更深走下去。即使愛他。但那分明是一條可以預見的充滿荊棘的路。
“小三”這兩個字讓米寶的心有些生澀和難堪。可是,依然阻擋不了對許蓬的想念,那么想他……米寶兀自低低嘆息一聲,忽覺眼前有身影遮擋了淺淺光線。看到一個陌生女子站在身前。女子大抵三十歲的樣子,面容飽滿,短發(fā),化了淺淺的妝,衣飾并不張揚,整個人卻透出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氣息來。
她打量米寶,用略帶玩味的眼神。
米寶疑惑,正要開口詢問,女子卻先開口,你是米寶?我是許蓬的妻子何薇。
米寶愣住,繼而苦笑,想,她和許蓬還不曾正式開始,他的妻子已經(jīng)來興師問罪了。只是米寶不解,她是如何知曉的,又是如何找到這里的?
米寶把疑惑都壓下,定定神,禮貌地請何薇坐。不管對方的目的為何,米寶對自己說,眼下,分寸是不能失的。
何薇大方地坐下,側(cè)目看向海面,轉(zhuǎn)回頭來笑問“和許蓬常來”?
米寶想了想,事已至此,沒有什么可以掩飾,于是點點頭。
何薇亦點點頭,這是他和女孩子約會的老地方,一直不換,男人還真是懶。
什么?米寶似未聽清。
何薇翹起嘴角,你不會認為你是許蓬的第一場婚外情吧?他這個年紀,這樣的相貌和身份,哪里斷得了花花草草的事情?
米寶的心,硬生生被扯得痛了一下,這倒是她之前從沒有想過的。
何薇遞過同情的眼神,看樣子,你并不太了解許蓬,你們,相識不久吧?
米寶動了動唇,卻忽覺無語,因被何薇說中。
前世今生的感覺
是啊,相識不久,且是萍水相逢。那日,米寶出差,在飛機上遇見許蓬,他有著她喜歡的干凈眼神。米寶微微暈機,許蓬很小心地詢問,哪里不舒服嗎?米寶搖頭否認,許蓬便不再多語。不想飛機降落前出了意外故障,所有人驚慌失措,米寶亦不例外,許蓬卻那么淡定,將她擁進懷中抱緊,說,不怕。
有驚無險,飛機平安降落,米寶離開許蓬的懷抱,機艙內(nèi)眾人歡呼。她抬頭看許蓬,一剎那,竟有前世今生的感覺。米寶已經(jīng)26歲了,她在何薇的目光中由不得不去反省,怎么會陷進這樣天真的格局?
可是種種疑惑種種糾結(jié),都不能在何薇面前展現(xiàn),米寶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在這個女人面前丟盔卸甲,她只在短暫沉默后,反問,許蓬既如此,你為何不同他離婚?
何薇撇嘴,不是我,是他不肯。我想許蓬一定也不曾告訴你,他是靠了誰的資本在打天下;沒有告訴你他的出身和家境;更不會告訴你,以后,我們的孩子不姓許,而是姓何。
何薇說,他雖有男人的花心,但到底離不開現(xiàn)今的生活。
米寶低下頭去,何薇沒有說錯,所有這些,許蓬都不曾對她說過,許蓬一向少語,他更習慣用眼神說話。而米寶忘記了,眼神,也是有欺騙性的。
米寶忽然覺得疲倦,無力再去抗爭,卻還是問何薇,他既是做游戲,你隔岸觀火,看我如何玩火自焚便好,又何必來提醒呢?
因為……何薇停頓一下,米寶,我看得出來,你不是出來玩的那種女孩子,你輸不起。我沒有惡意,湊巧知道了,給你提個醒。米寶從不曾輸?shù)眠@么慘。
選擇釜底抽薪
第二天一早,米寶決絕地離開了青島,這個從讀書開始已經(jīng)生活了8年的城市,回到家鄉(xiāng)南京。
米寶自認不是太有勇氣的女子,結(jié)束一段感情,只能選擇釜底抽薪。
飛機爬升到上空平穩(wěn)前行,米寶看向窗外的云絮,心還是狠狠地疼。錯愛也是愛,她做不到收放自如,如何薇所說,她不是出來玩的,她對許蓬的愛,曾經(jīng)那么深切。但是誰知道呢?半個月后許蓬自國外回來,會不會在漫長的飛行途中遇見又一個米寶。
拉下遮光板,閉目,依舊感覺有些微微眩暈,只是這一次,身旁不會再有人詢問“姑娘,哪里不舒服嗎?”忘了他。米寶喃喃,然后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了滿臉。
卻不料,忘記遠比米寶想象更艱難,米寶想念許蓬。他的沉默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手掌的溫度,都如種在米寶心上的蠱。沒有任何心思尋找新工作,沒有心思找舊日朋友,米寶每天縮在家里,慢慢瘦下去。終于一天早上,米寶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做了一個決定,回去找許蓬討個說法。
她明白過來,是自己的心還不夠死,必須在許蓬那里死得徹底,才能重新給自己一條生路。
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回到青島,米寶從機場直接打車去了許蓬的公司。之前許蓬提起過公司的地點,說過大致境況——事業(yè)有成是男人的光環(huán),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接待米寶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子,他頗意外,許蓬的公司已經(jīng)易主,你不知道嗎?
許蓬人呢?米寶愕然。
男孩搖頭,顯然不知詳情。米寶謝了男孩,沒有再找旁人問下去,這是她和許蓬的事,不想在不相干的人前剝開。
這才想起來打許蓬的手機,卻提示已停機。
米寶在路口站了好久,她想不出來在她離開的時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當初,她決絕地離開,換了號碼,沒有留下只言片語。而現(xiàn)在,卻是許蓬。她想和他面對面時,他卻又沒了蹤跡。但她必須找到許蓬,必須。
而眼下,或者只有一個人能給米寶答案——何薇。
他只要他的愛情
找到何薇并不太難,何薇一直在明處,米寶在許蓬提過的小區(qū)門衛(wèi)處婉轉(zhuǎn)詢問,便得到了何薇的電話。撥過去,米寶報上名字,那邊,何薇卻沉默了片刻,然后說,見面說吧,在你們的……老地方。
米寶苦笑,老地方?她在那里感受過無聲勝有聲的愛情,也在那里得到屈辱。但現(xiàn)今她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兩個女人再次見了面,讓米寶意外的是,消瘦和憔悴的并不只是她自己,還有何薇。
米寶有無數(shù)個疑問,但最急切想要知道的還是許蓬的下落。
何薇并不隱瞞,依然開門見山,我們離婚了,許蓬走了。
米寶呆住,這樣的答案,出乎她的想象。
何薇自嘲地笑笑,他把什么都還給了我,公司、財產(chǎn),然后凈身出戶……他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好,現(xiàn)在你贏了,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米寶的心瞬間空白,聽見何薇還在自顧自地說,他非離婚不可,他說他只要他的愛情……
他的愛情?
米寶的心慢慢縮成一團,那么,一個月前,何薇費盡心機找到她,說了那些真真假假的話,只是迫她離開許蓬罷了。但她卻信了,全都信了,她那么輕易地就冤枉了許蓬。只是,何薇只說對了一半,米寶并沒有贏——許蓬并沒有去找她,否則他一定可以找得到。相愛過的兩個人,不管走多遠,總有蹤跡可循。
但是,許蓬沒有。許蓬說,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的愛情。而這一刻,米寶清醒地知道,她已不是許蓬的愛情了,在她不信任他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不再是了。那么長時間,許蓬從來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但他卻一直在做。那么長時間,米寶也沒有給過許蓬任何應允,只認定她的愛已足夠深切。
是她,不夠愛。
離開露臺的時候,米寶想起許蓬喜歡的一句臺詞:這世上,有一種相逢叫久別重逢。那個夜晚,他撫摸她的長發(fā),悠悠地對她說出來。
如今,他掌心的溫度依稀還在她的發(fā)間,但她再無資格與他相見。因這世上,還有一種再見,叫永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