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的時候,我就該覺出不祥的。
你沒有坐在平時常坐的沙發上,而是仰在了老藤椅上。導盲棍竟然被你扔在了沙發上,像是今天你不怎么需要它了。盲鏡也重新換了鏡片,亮晶晶的。你還裝模作樣地跟我要水。
我早就該懷疑你的,你最近總是有意無意地出現在我周圍,哪怕我出門買包煙,都能看見你從遠處摸索著過來,又從我身邊漫無目的地擦肩而過。
“你房間怎么一股潮腥味,開窗子了嗎?”
盲人的鼻子是最靈的,我支吾著點點頭,你應該看不到我困窘的表情。
“哎,我說,嫂子這兩天怎么不見了?最近老聽你跟她吵架,怎么還砸東西呢?別老跟嫂子吵架,女人要寵的。”
“她回鄉下了,說是要看看家里的老人。”
你是在旁敲側擊嗎?我關好浴室的房門,大聲地與你寒暄。
“哦哦。”你心不在焉地動著腦袋,像是在四下張望。我想站到你面前去,你卻迅速地轉到另一邊。
“瞎子,聽說你開了個按摩店,生意怎么樣?”
“一般吧。這兩天啊人來人往的,我忙不過來,索性招了兩個徒弟。小姑娘力道不錯,長得也好,盲人能做的也就是這些吧,所以格外賣力啊。我反倒是清閑下來,能四處逛著玩玩。”
盲人?我哼了一聲。想了想你剛才說的話,似乎有什么破綻,但又不知在哪兒。
我倒了杯水給你,你準確地接了過來。
“哎,華子,”你刻意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調整措辭,然后你賊笑了一下,“我看見你昨晚上回來的時候,可不早了。”
我愣了一下,頭皮轟地就炸開了,后背麻了一片。
他說,我看見你……
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你似乎沒有覺察到我的變化,側了側身子,繼續說道:“我昨晚上透過你廚房的窗戶看見,你把一包老鼠藥放進了水杯,遞給了一個女人。”
我的手開始顫抖,抬頭看他的眼睛,盲鏡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然后我看見你舉起刀子,刺向了那個女人。”你喝了口水,慢條斯理地說下去,“那血噴得滿廚房都是,那個女人連聲都沒吭就倒下了。”
我頭上的青筋控制不住地亂蹦,不知道是不是該摸出刀子刺過去,轉念一想,不行,你現在是看得見的正常人。
“嘿嘿,水涼了,再給倒點,哥們兒?”
“啊,哦!”我愣了一下,回過神。
我跑進廚房倒水,順便加了一些老鼠藥,遞給你。自己也拿了只杯子倒了點水,好平復一下激烈的心跳。
你接過杯子沒有喝,摸索著放在桌子上,手一劃,差點碰掉我的杯子。你趕緊幫我放好,抱歉地笑笑。
手機突然響了,我想掛掉,你卻執意讓我先接電話。
我假意去另外一個屋子接,掛掉電話,停了幾秒,返身回來。
“哈哈,”你突然得意地笑起來,“剛才跟你講的啊,那只是我昨晚做的一個夢!怎么樣,嚇一跳吧?”
我突然怔在那兒,不知所措。
“害人之心不可有啊!”你喝了一口水,“我還夢見你往我的杯子里下了老鼠藥,怕我說出秘密。嘿嘿,你不會那么狠吧?”
我尷尬地笑笑,托說那么多年鄰居,怎么會呢?然后端起水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這時,我聽見你又輕輕地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接電話的時候,我把水杯調換了一下,你應該不會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