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我的夢,化作一幅風景,改變了那一片荒涼?
會不會,我的愛,變成一支筆,改變了你們故事的結局?
……
當電話那邊熟悉的聲音響起:“喂,徐哥,我是榮華,我的作文得了黔西南州一等獎,還送到省里參評了!易春昊也得了一等獎……”我不禁又疑望那書櫥上的“貴州石”。那是一顆并不起眼的白礦石,約有五、六斤重吧,潔白無瑕的。細細品味,你會覺得它像一只雛鷹,正欲展翅飛翔呢!望著這塊貴州石,我就思緒飛揚。我迷迷朦朦地覺得,它就是那幫貴州“紅領巾”——吳榮華、易春吳、唐俊波……
03年9月,我赴貴州省晴隆縣支教。“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日子實在難熬,每天晚飯后,我就在寢室外的小天井里踱來踱去,以消磨時光。在天井的一側,時常有個瘦黑的小男孩在做作業。有一次,我走到他旁邊看了一會兒,問:“你叫什么名字?”他抬起頭,愣了一下,用地道的貴州話回答:“吳榮華。”
“在哪所學校讀書?”
“晴隆一小。”
“讀幾年級?”
“六年級。”
我有點驚訝了,這么矮小的個子竟然讀六年級了。我又問:“在寫什么作業呢?”
“作文。”他似乎不愿多說幾個字,回答得那么簡練。
“能給我看看嗎?”
“不……”他瘦黑的臉變紅了,下意識地把作文本拿緊了,支支吾吾地說,“不用了……”
“沒關系的,就讓我看看吧!”
他極不情愿地遞給了我。我打開一看,心驀地一顫:咽,這是作文嗎?滿是錯別字、病句,甚至連逗號、頓號、句號都不分,只用一個個小黑點表示。看這這蹩腳的作文,我忽閃過一個念頭:“何不利用下午這段時間教他作文呢,以打發這無聊的日子。”于是,我對他說:“吳榮華,喜歡作文嗎?”
“不喜歡!”
“為什么呢?”
他臉又紅了,低垂著頭,低聲回答:“不會寫。”
“那你跟我學作文吧!反正我空著呢。”我帶著點命令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瘦黑的臉更紅了,遲疑地望著我,然后點點了頭。
就這樣,在晴隆,我有了第一個學生。吳榮華來自離縣城50多里的一個偏僻的大山——地久,家庭十分貧困,父親重病住院了,姐姐輟學了,他呢,寄居在姑媽家。讀小學時,他每天早晨走10多里山路到一所簡易的村校讀書;中午把捎在書包里的幾個紅薯或土豆在煤爐里烤烤,就當作午飯;下午回來后還要洗衣、燒飯等家務,以致耽誤了學習。于是,每天下午4點鐘至6點鐘,我給他輔導作文。
后來,羅應金、易春昊、唐俊波……10多個晴隆一小的學生先后加入進來。他們都來自農村,樸實得像貴州的大山,連簡單的問題也不敢回答,是我從教以來“最難啃的骨頭。”為了改變這尷尬的局面,我按照當地的風俗(貴州人一般不叫年長的人為阿姨、叔叔,而叫X姐、X哥的),要求他們不叫我為老師,而叫“徐哥”。慢慢地,我們之間的話語多起來了,每當我介紹家鄉寧海時,他們就問這問那,流露出向往的神情。尤其是吳榮華,真的把我當成哥哥了,和我一起玩,一起吃飯,還把心事寫在日記里,常悄悄地拿給我看呢!
記得一個星期六的上午,為了寫好游記,我和這幫貴州小弟去登晴隆山。半路上,吳榮華突然神秘似的對我說:“徐哥,我考考你,怎么樣?”我欣然答應:“好啊”。他扮了個鬼臉,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徐哥,‘兩股戰戰’的‘股’是什么意思?”因他那半是貴州話、半是普通話,我一下子沒聽清,就問:“什么,你再說一遍。”這下,吳榮華以為難倒我這個小學老師了,就沾沾自喜地說:“怎么樣,猜不出來了吧?”我等他說清題目后,就立即說:“‘股’,就是‘腿’嘛,‘兩股戰戰’就是兩條腿發抖。”這時,吳榮華流露出敬佩的神情,說:“徐哥,昨天語文老師問這個題目,我們都回答成‘屁股’了。”我趁機引導:“學語文,不能望文生義,得多讀,多想,多練……”“徐哥,我也來考考你。”羅應金、易春昊、唐俊波他們也“肆無忌憚”地把我當學生了。你一語,他一語,頓時,歡笑聲在晴隆山上回蕩。
或許是在我的影響下,這幫貴州小弟開始喜歡作文了,也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還參加黔西南州教育局組織的全國“語文報杯”作文大賽呢。
四個月的支教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得知我要走了,吳榮華又沉默寡言了,有時寫作文時呆呆地望著,不知想些什么;有時似乎想跟我說些什么,卻又欲言又止。臨走的那天晚上,吳榮華抱著一個盒子來到我的寢室,噙著淚水說:“徐哥,這是我家鄉特有的礦石,送給你吧……”不知什么時候,門口站滿了這幫貴州小北,一聲:“徐哥,你還來嗎?”我已是熱淚盈眶。其實,我應該謝謝這幫貴州小弟,是他們,伴我度過了這段日子,使我少了些無聊,多了些歡樂。
如今,大伙兒稱我為“貴州人”了。每當望著這塊“貴州石”,我的腦海里就會浮現出一張張樸實的臉,仿佛有絲絲真情搓成的紅線,引我飄向西部:
啊,貴州小弟,
也許明天,我會循著我們的足跡,
一步一步地跋涉;
也許明天,你們會講著我們的故事,
記憶那相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