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耳邊彌漫著清婉的旋律,在寂寥的深夜。敲下孟郊這個名字,心卻忽然濕了。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這首《游子吟》,已和“床前明月光”一樣,幾乎成了每個中國人的啟蒙詩。雖然母親一直都不在我身邊,當總會在有意無意間,想起這首詩,想起遠方的母親。
不論時空如何轉(zhuǎn)換,千年前的那位母親,至今仍縫補著我們的思念。她亦被時間泛化,寬容到不再是一個人的母親——只要深深思念,她是全天下所有游子的母親。
到最后,她已成為母愛的一個印記,印在每個人心上。
寫到這里,心里覺得委屈。母親一直都不在我身邊,這樣的生活著實有些令人覺得無奈。肚子餓了只能自己煮飯,衣服也沒人幫我洗,生病了也沒人照顧,雖然就算母親在身邊的日子我們也是經(jīng)常吵吵鬧鬧,但現(xiàn)在想起心里也會無端的覺得這也是一種幸福。一個人的家,卻是太過于空曠。
我們都是叛逆的孩子,但也只是叛逆,而并非忤逆。也許正是因為我們知道她愛著我們,而且是無條件的愛我們,所以我們會對她撒氣,對她不耐煩。
我不清楚在我頂撞她的時候心里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每次頂撞完后心里都有深深地愧疚。
也許,我只是相信著——就算我再如何不耐煩和暴躁,她都會接受我,諒解我,愛我,如初。
倘若并非如此,我又怎敢這般無知的揮霍著母親對子女的愛呢?
始知結(jié)衣裳,不如結(jié)心腸
提起孟郊,很多人只會想到《游子吟》。其實孟郊寫得好的絕對不止《游子吟》,只是太多人淺嘗輒止,不再留心他的其他。
時人雖謂之“孟詩韓筆”,將孟郊與韓愈并稱“韓孟詩派”,而且韓愈也覺得孟東野和自己是一路人,贊其詩“橫空盤硬語,妥帖力排奡”,可是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最起碼讀孟郊的詩比讀韓愈的快樂。韓愈的詩那個艱澀枯槁啊,別說意境了,連生字都一堆。例如前面提到的“排奡”還是我去翻字典才將其讀音查出來的。似我這般才疏學淺不好進取的,寧可去讀他的散文,好歹落個平易深刻。
再有一點就是韓愈居廟堂之高,士大夫的責任感,讓他心心慕慕要為國家社稷做貢獻;而孟郊處江湖之遠,那點芥末小官,便是有力也使不上,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將心思轉(zhuǎn)放在詩文上——也許是他的工作更貼近普通百姓吧,所以詩文也顯出了有別韓詩的溫暖與生活。
喜歡他的一些詩,離亂憂患感沒那么強,沒有時代的氣味和烙印,簡單是一闕動人心弦的詩歌,仿佛山墻上的花,誰見了都停一停——喜歡了,便折一枝為自己心愛的人別上,人人心意滿滿。
喜歡他的《結(jié)愛》
心心復心心,結(jié)愛務在深。
一度欲離別,千回結(jié)衣襟。
結(jié)妾獨守志,結(jié)君早歸意。
始知結(jié)衣裳,不如結(jié)心腸。
坐結(jié)行亦結(jié),結(jié)盡百年月。
似東野這樣的男人,一生也許并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感情經(jīng)歷,卻能輕易寫出“始知結(jié)衣裳,不如結(jié)心腸”。這份細膩,怕是放在現(xiàn)時,我想就連那些看盡瓊瑤的女生們也該啞然汗顏吧?這樣的文人在當時還遠不止他一個。
世上最好的情詩,絕對是男人的手筆。他們看女心纖細入微,寫女情纖毫畢現(xiàn)。甚至不只是對女心,他們對世道人情都有非比尋常的領(lǐng)悟力,這番悟性要是拿到現(xiàn)在,怕個個是人精,攪得歲月不得太平。當時的他們是被時代限制住了,被歷史用特有的圈套住了。而現(xiàn)在,時代進不了,一切發(fā)展了,可借助的力量越來越龐大,男人在某方面的智商卻退化了,不及古人了。有一得必有一失啊!
的確如此,就是這樣一句話。“始知結(jié)衣裳,不如結(jié)心腸”,用一切有形的東西想要留住你,你終將離去。親吻的雙唇會分開,交纏的指尖會松開,抵死的纏綿,也有力竭退出的時候。情意虛空,我們本就一無所有。
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牽系,如果不是靠心念,那就一無所得了。
而我要你對我心心念念,我對你心心念念這樣容易么!就算我能做到,在你心那端的人終究不會是我。我承諾的永遠,終究抵不過現(xiàn)實的殘酷。
恍惚間看見你的嘴唇翕動,耳邊是時光流過的聲響,倘若如伊人所吟——相愛不如相知,結(jié)發(fā)不如結(jié)心。這樣的感情,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