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人都收集瓷器,王一丁大學畢業,剛找到工作,沒啥余錢,只好玩玩瓷片兒。這天下午,王一丁去古玩市場轉悠,被半塊瓷片吸引住了。店主是個模樣清秀的女孩,名叫小玉。小玉看到王一丁拿著瓷片,愛不釋手的樣子,便笑瞇瞇地說:“大哥,一看你就是個識貨的。”“多少錢?”王一丁盯著瓷片問。小玉伸出粉拳,豎起蔥白般的食指。
“一百?”王一丁暗喜。小玉卻脖子一晃,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千?”王一丁提高了聲調。這回,小玉頭不搖了,指頭卻往前一伸,差點就戳到王一丁的鼻尖了。“一……一萬!”王一丁嚇得變了腔,他的口袋總共還不到三千塊錢,看這只是一小塊瓷片,才敢問價的。小玉攏了指頭,一臉認真地說:“它可在地下埋藏了一千多年,最近剛出土!”
“再早也是一小片,圖案又少,只剩下半截衣袖,不值這么多。”王一丁說著便把瓷片放了回去。小玉拿起來,指著瓷片對王一丁說:“要是能找到另一半,合在一起就是國寶級文物,任你出多少錢都買不到了。”王一丁禁不住誘惑,又從小玉手上拿過來,戀戀不舍地端詳起來。這時一個紅臉漢子抱著一包東西過來,一不留神,撞了王一丁一下,閃身進了店里。
“大哥,買不買呀?”小玉催促起來。王一丁只好怏怏地把瓷片放回去。
古老的舞蹈
離開古玩市場,王一丁一直向前走,幾個小時后,他甩開都市,來到一處正在開發的城鄉結合部。身旁是一些拆遷的房子,斷垣殘壁,一派凄涼的景象。前面卻有個古舊的村落,稀稀朗朗地住著一些還未搬遷的人家。
已是傍晚,天色暗了下來,筋疲力盡的王一丁決定就在這里過夜,他鉆進一間還未拆除的舊房子,獨自坐了一會兒,四周一片漆黑,一股寒意襲來,王一丁撿了些木柴,舊報紙,燃起一堆火。不遠處的瓦礫間隱隱地有亮光發出,一閃一閃的。王一丁走過去,亮光不見了,卻看到遠處的村落旁有人點起了火把,火把漸漸圍成半圓,一個綠衣女子走到中間的空地上,她先是面向東方叩拜,接著跳起了一種古老的舞蹈。
王一丁遠遠地看著,想起這是古代的求雨舞。他上大學時就對古代的祭祀文化感興趣,沒想到能在這個村落里遇上。王一丁興沖沖地過去,可還沒等到他到跟前,那些火把就紛紛熄滅,綠衣女子和人群一起,消逝在黑暗中不見了。王一丁想到村里問一下,看看夜很深了,自己又是剛來,風土人情都不知道,怕太唐突了,只得作罷。
王一丁回到火堆旁,躺一了會兒,正想睡覺,恍惚間有雨絲飄落。非莫下雨了,想到這,王一丁打了個冷戰,他住的這間房子雖說門窗拆除了,可屋頂還在,就是下雨也落不到里面。王一丁猛得站起來,抬頭看看,也許是錯覺,他抹了把臉,重新躺下,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王一丁就到村里打聽,人家都說沒有人點火把,更沒有跳舞的綠衣女子。王一丁從村頭一直問到村尾,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媽打量著他,問:“孩子,你是城里來的吧?”看到王一丁點頭,大媽接著說:“你們這些孩子,書讀多了,就會亂想。還沒吃飯吧,大媽給你做點吃的,吃飽了就回去。”說完,大媽做了一碗面。王一丁吃完飯,覺得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便向村外走。走到半道,又悄悄地折了回去。
拍照
王一丁在空房子里獨自呆坐一天,到了晚上,他向村落望去,除了三三兩兩的燈光外,全村一片黑暗。過一會兒,寒意襲來,冷得他直哆嗦,便又燃起一堆火。這時,瓦礫堆中又有東西在一閃一閃的,王一丁過去,亮光不見了,昨天晚上的情景又在村旁出現。
王一丁悄悄地向人群走去,離得近了,他躲在一棵樹的后面,拿出手機,對著跳舞的綠衣女子拍照。過了一會兒,人群分散開,舉著火把四處走動,一直折騰了大半宿,還有兩人到王一丁昨晚呆過的空房子附近向里面張望。王一丁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便一直躲在樹的后面,直到他們都散去了,才回到空房子里。
第二天早上,王一丁又回到村里找大媽。大媽見他沒走,責怪道:“你這孩子,怎么不走啊?”“大媽,真有人在跳舞,你看這個。”說著,王一丁把手機拿出來,調出相片讓大媽看。晚上的光線很暗,雖說相片不是很清楚,卻也能看出是一個女子在跳舞,身后還有幾支火把。
大媽變了臉色,一會兒,緩和下來說:“大媽給你做點吃的。”面做好了,大媽又對王一丁說:“孩子,再把你拍的相片給大媽看看。”王一丁把手機遞給了過去,大媽一把沒拿穩,手機掉鍋里了,再撈出來,手機沒用了。
王一丁邊吃面條,邊聽大媽說話:“孩子,你知道我為啥把你的手機丟鍋里嗎?”王一丁一口面條咬在嘴里,疑惑地看著大媽。
大媽頓了頓,說:“我們這里原先是座古城,后來荒廢了,就剩下這十幾戶人家。這陣子,上面搞開發,到處拆遷蓋房子, 聽說還從地下挖出了古墓,這里就不太平了,老是有人看到說不清的東西在村里游蕩。”說到這,大媽變得神秘起來,她壓低了聲音說:“那種東西是不能留的,你不惹它,它不惹你,你把它照下了,它就會去找你。”聽到這里,王一丁腦袋一陣發大。說到最后,大媽叮囑王一丁趕緊離開村子。
王一丁想一走了之,可好奇心又讓他留了來。他嘴上答應大媽,天黑后又摸了回來。他在空房子里等到半夜,也不見有人點火把跳舞,冷得他直哆嗦,只好再生火。這火一起來,外面的瓦礫堆中又有東西在閃。王一丁想到飄進房子里的雨絲和大媽說的話,心里變得緊張起來。
正在這時,窗前有個人影晃動一下,王一丁頭皮發麻,他顧不上害怕,壯膽走到外面。可四周漆黑一團,什么也看不到。瓦礫堆中的亮光仍在閃爍,王一丁小心走過去,蹲下身,用手指一點點地摸起來。在一塊斷磚下面,王一丁摸到了一個光滑的東西,拿到火堆旁一看,是半塊瓷片,他用衣襟將瓷片擦拭干凈,上面有一個綠衣女子的像,與他用手機拍下來的很相似,莫非她就是跳舞的女子?
求雨女
王一丁拿著瓷片,手指慢慢從圖案上劃過。一陣異香從外面飄進來,王一丁禁不住深吸了幾口。
恍惚中,綠衣女子站到了王一丁的跟前,她戴著一層面紗,對他彎腰道了個萬福,便徑自走到火堆旁跳起了舞。舞姿輕盈曼妙,美麗極了,王一丁看得是如癡如醉,不知不覺中,他手上的瓷片滑落到了地上,綠衣女子的身影隨之一顫,停了下來。王一丁連忙拾起來,綠衣女子又開始舞蹈。這回,動作熱烈而奔放,王一丁想放下瓷片,上前和她共舞。綠衣女子指了指他手中的瓷片,又指了指火。王一丁忙把瓷片握緊,放在火上。
一曲終了,綠衣女子對王一丁深深作揖,又道了聲謝。“為何謝我?”王一丁不解地問。綠衣女子隔著面紗,嫣然一笑,丹唇輕啟:“我本是幾千年前求雨的女巫,我的舞姿全都刻在你手中的瓷片上,你拿著瓷片靠近火,我便獲得了人間的煙火氣,就能跳舞了。”她的聲音沙啞,混沌不清,猶如隔著千年光陰,傳遞過來。
王一丁屏氣凝神,仔細聆聽:“要是沒有火,你就跳不成舞了?”王一丁問。女巫默然地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說:“也無所謂了,這是我最后一次跳舞。”
“最后一次?”王一丁看著女巫,迷惑地問。“由于出來時斷了一截手臂,過不了多久,我就被風化,重新成為泥土,剛才那曲舞,拼盡了我最后一點元氣。” 女巫的聲音很輕,力氣正在減弱。
“沒有別的辦法嗎?”王一丁問。“有,只怕你不肯為我做。”女巫用微弱的聲音說。
“什么辦法?”王一丁急切地問。“把你的中指刺破,在瓷片上滴上三滴熱血,這樣,我不僅能跳舞,還可重生。”女巫看著王一丁,充滿了祈盼。“我這就為你做。”說著,王一丁掏出身上的小刀。
“慢,你等我把話說完,剛才跟你說過,我是女巫,我比你的奶奶還要老許多倍,你一旦看到我的模樣,就會被嚇跑的。”女巫警告王一丁。
“我只想看你跳舞,不再乎你的模樣。”說著王一丁揮刀刺向自己的中指。
“不要!”女巫大叫一聲,連忙去阻止。然而遲了,王一丁的中指已經刺破,一滴鮮血在指尖顫動不已。王一丁剛想把血往瓷片上滴。女巫連忙抓住他的手指,又扯下面紗給他包扎止血。
“是你!”王一丁目瞪口呆。她竟然是小玉。在火光的映照下,小玉的臉上透著一些紅暈。王一丁揉了揉眼說:“是你裝成女巫捉弄我?”小玉低下了頭,小聲說:“我也不想這樣。”
合二為一
小玉正拽著王一丁的手,從門外“呼啦”進來一群人,為首的竟是那天在古玩店里遇上的紅臉漢子,他瞪了小玉一眼,對王一丁嚷道:“小子,你的膽子真大,半夜朝你住的地方澆水,沒能嚇走你;我媽對你說,這個地方不太平也沒把你嚇走,讓我妹妹假扮女巫嚇唬你,你倒好,和我妹妹混到一塊了。我看你是欠打。”說著,他一拳把王一丁打倒在地。
王一丁手上的半塊瓷片摔在了一邊。紅臉漢子一見,兩眼放光:“原來我們挖出來的東西在你手上。”說著伸手就去撿,王一丁一把抓在手中,死死攥住。紅臉漢子又要打王一丁,小玉連忙上前護住他。紅臉漢子招呼其他人拉開小玉,逼王一丁把瓷片交給他。王一丁就是不給,紅臉漢子抓住他的衣領,又掄起了拳頭。
“住手!”一聲暴喝,大媽來了。紅臉漢子一見,忙停下手,說:“媽,您不是說不管我們的事嗎?”“先把這孩子放開。”大媽走到王一丁跟前說:“你這孩子,讓你走,就是不走。”
原來,紅臉漢子利用開發之機,晚上糾集一群人跳這種原始的舞蹈作掩護,暗中卻尋找機會挖掘盜寶,再拿到小玉的古玩店里出售。小玉會跳舞,就扮作女巫。誰知,王一丁無意闖進了這里,他們怕事情暴露出去,便想把王一丁嚇走。本來,大媽也想讓王一丁離開,為紅臉漢子掩飾,可一想到這樣做,會讓兒子越陷越深的,感到不能再由著他胡來了。看到大媽不讓干了,紅臉漢子他們只好決定放棄。
小玉看到王一丁受了傷,心里充滿了愛憐之意。她走到王一丁跟前,給他擦去臉上的血跡,又拿出那天王一丁沒買成的半塊瓷片說:“這個送你。”“送我?”王一丁搖搖頭:“它不屬于我們任何個人。”說著,把自己的瓷片拿過去。
兩塊瓷片在倆人的手上慢慢靠近,最后吻合起來,一個求雨女的形象栩栩如生地展示在眾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