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有位朋友,是位知名畫家。幾乎每次去他家,總能遇上有青年畫家登門求教。他總是很耐心地給人看畫指點,常常一耽擱就是大半天。對于有潛力的青年畫家,他還熱心地向有關部門、媒體推薦。我知道他的時間很寶貴,而提攜后輩完全是盡義務,就忍不住問他:“伯父,您何必呢?您隨便畫一幅畫就是幾千上萬塊錢,多畫點畫多好,何必都把時間浪費在這些小人物的身上?”
他愣了愣,然后笑著說:
“40年前,有一個青年拿了自己的畫作到省城,想請一位自己敬仰的畫家指點一下。那畫家看這青年是個無名小卒,連畫軸都沒讓青年打開,就說自己有事下了逐客令。
那青年走到門口,轉身說:‘老師,您現在站在山頂,往下看我這個無名小卒,把我看得很渺小;但您也應該知道,我在山下往上看您,您也同樣很渺小!’
因為這件事,這青年后來發奮學藝,總算有了點兒名氣。
但他時刻提醒自己,一個人是否形象高大,并不在于他所處的位置,而在于他的人格、胸襟、修養——那個年輕人就是我。”
最后,父親的朋友畫了一幅畫送我,我把它掛在書房里。那幅畫畫的是一座山峰,山頂有一個人往下看,山下有一個人往上看。兩個人果然是一樣大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