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下班關手機的習慣,有時狐朋狗友吆喝著三缺一、有時領導半夜三更交代任務,時間都歸屬他人了,不爽。我是個睡意重的人,若是睡不夠8小時,渾身都軟塌塌的,也沒有精神。最讓我心煩的是諸如房產信息、藥品傳銷、要賬討債之類的騷擾短信,深更半夜這些垃圾短信總是把我吵醒,害得我后半夜無法入睡,于是我就養成了下班關機的習慣。
前些日子與徐兄一起出差,兩人同寢,徐兄不喜歡熬夜,晚飯后到外面散散步,就回到了房間,看會電視就洗洗睡了。徐兄生活習慣與我差不多,但有一點,卻讓我難受,他晚上不關手機,有時剛剛熄燈睡了,就有電話打來,喊他去玩麻將;或是子夜了,鈴聲猛響,有朋友喊他去吃夜宵。睡眠正酣,聽見徐兄含惱帶怒在那里罵娘,原來是連連有騷擾電話,害得我一夜無眠。第一夜,忍忍,算了;第二夜,再忍忍,也算了。
等到第四天,我就對老徐說:“老兄,晚上你把手機關了吧,影響休息。”老徐說:“老弟,手機不能關啊,我家里老母親都80歲了,身板倒還硬朗,只是老年人了,要是夜里起床摔倒了,或是突然生病了,她打我電話打不通,那可糟了?!蔽艺f:“你在外地,即使那些事情發生,你也趕不回去啊?”老徐卻說:“一是我接電話,對于老人而言,是安慰,電話通了,老母親感覺我就在她身邊,她就踏實些。二是我可以想辦法,比如聯系鄰居,或是聯系醫院去急救。三呢,現在交通方便,我可以馬上回去,很多病癥,時間就是生命,早一分鐘,就多一分安全把握??偛荒芤驗橛腥舜驍_你,你就連父母的事都不管了吧。被擾事小,父母事大。”
聽老徐一說,我忽然想起了我父親。我父親70歲那年突然得了腦血栓。那天,父親早晨起來漱口,一頭栽了下去,我母親趕緊打我電話,我馬上叫母親喊了一輛車,把父親送到醫院,醫生說,幸虧來得早啊,不然就危險了。后來,父親治療了幾個月,基本痊愈。
兩年前,我父親腦血栓突然復發,是在夜里11點多鐘,我手機早已關了,妻子也關機了。我母親、弟弟、姐姐、妹妹輪流給我打電話,都打不通。那個急啊,沒經歷過親人生命垂危的人,是感受不到那種心情的。一直到次日上班時間,家人才把我的電話打通。等我趕到醫院時,父親已經走了,留給我的是終生內疚:在父親能夠睜開眼睛,能夠含含混混說話的時候,我不在他身邊;等我回去,父親的眼睛再也不能睜開,嘴里再也不能說話,父親沒能看我最后一眼,我也沒能聽父親最后一言。
父母在,不遠游。晨省晚拜,或者可以不管;遠游去了,誰給老父老母去井里挑水喝?米筒里沒米了,柴屋里沒柴了,菜園里需要挑糞施肥了,水稻田里需要插秧殺蟲了……這些事情,老邁的父母誰不靠著子女?古人沒電話沒飛機,一旦有事,萬一不測,哪里去找子女?所以古代做子女的,信守一條:老父老母若是健在,活動范圍只在十里之內,不去百里以外的地方。
隨喊隨應,電話已給我們解決了;隨呼隨到,交通已經給我們解決了。甚至扛煤氣、煮飯買菜、插田割麥、給父親揉揉肩、給母親洗洗碗等,都有物業服務、家政服務、雇工傭工給我們解決了,但有一點,不管時代如何發展,不管科技如何發達,做子女的責任,是其他任何人任何科技都解決不了的。這就是說,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做兒女的,每日每夜都必須在父母的服務區之內,每時每刻都必須在子女的責任區之內。
父母在,不關機。聽了老徐一席話,從此我夜里也不關機了,我手機24小時都開著,保持電話暢通狀態,因為我父親雖不在了,但我老母親依然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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