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泛了白的舊相框,
在不懂愛的年紀,
總想在這泛白的相框上,
涂上自己喜歡的顏色,
還引以為豪地認為,
這才是真正愛的顏色。
而我們的過往,
至此劇終。
One
莫雯在流浪狗基地認識穆陶的。他打掃狗舍,給芭芭拉梳理毛發。整整一下午,莫雯的心思都不在流浪狗身上,她仔細觀察著這個男生,都可以知道他的白頭發有幾根。回到家之后,她在義工群里找到了他,裝作發錯信息地搭訕了幾句,但是穆陶很不給她面子,幾句話之后便匆匆下線。她只好訕訕地爬上床睡覺。
第二天上學,莫雯發現自己常戴的那條圍巾落在基地了。這一周她魂不守舍地上著學,止不住想起來穆陶的那張不拘言笑的臉,她決定下周還去看那些流浪狗,順路可以把圍巾帶回來。
而當第二個周末到來時,莫雯的媽媽找了個大學生家教來給她補課,周末全用來復習。她只能在夜深人靜爸媽都睡著了的午夜上網留言,囑咐群里的人幫她把圍巾拿回來。她還特意問了下如果穆陶去的話,就讓他幫忙帶回來。
很快就在一個下午接到了穆陶打來的電話,說在她的小區外面,順路把圍巾送了過來。她一路小跑去見他,看到了坐在車里的,他的女朋友。
她很隨意地沖著莫雯笑笑,并沒有想要下來的意思,倒是穆陶跑前跑后,還了她的圍巾后跑去旁邊的報刊亭買了營養快線,對著那幾本時尚雜志指指點點:“這個、還有這個,都要。”她又把車里吃剩的零食口袋丟給他去扔,自己仿佛碉堡一般坐在車里紋絲不動。
那天天氣不算冷,來回跑了好幾趟,他腦袋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但是他卻一臉很受用很幸福的模樣,把接過圍巾還沒來得及走掉的莫雯看得心肝肺都疼。
不是沒有失落的。剛剛高一的她著實不明白長得這么帥氣的穆陶怎么對她的女朋友言聽計從。她真想沖上去把她女朋友從車里面拽出來撕個稀巴爛,并且告訴她這樣的男生如果她不想要她莫雯會好好待他。
她的咬牙切齒終究還是一個人的小心思。穆陶打點好他女朋友之后看到莫雯還站在原地沒有走的打算,便熱心地問她逛不逛家樂福。
心頭頓時熱了起來,她趕緊把頭點成小雞吃米圖:“去去去,我正好想出去逛超市。”
一路上大家都不說話,坐在后排的她死死盯著副駕駛位置上的他女友。
仿佛是習慣了一般,到了超市他并沒有打算讓女友下來,她也極配合地靜靜坐在車里翻那幾本剛買來的雜志。莫雯和穆陶一起逛了家樂福,一起買了奧利奧來吃,也說了很多有趣的事。那是她這么多年枯燥學習生活里最開心的一個下午,最最靠近穆陶的是在買麥旋風排隊時她裝作不經意被別人推搪靠在了他的胸口。
暮色黃昏,坐著他的車先把他女友送回家,再一同徒步去小吃店吃了頓晚餐。
熱氣騰騰的麻辣燙,他連連稱贊著美味,又很好奇地問她:“小朋友,你不好好念你的書,出來做什么義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她抬起頭正好看到了水汽氤氳的他的臉模糊著,反問他:“那你為什么會對她如此縱容,你真是愛她不淺呦!”
“你一個高一的小屁孩懂什么叫愛?”他忽然放大了點聲。
“我懂的,”她做鄙視的手勢,“誰說小孩子不懂愛情,我已經十五歲了!”看著她那幼稚的模樣,他想解釋什么,但最終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簡陋的小吃店供應的茶水,莫雯用手蘸著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畫了好幾個心形,一邊畫一邊問他:“你多大?”
“24,我工作3年了小朋友,一會趕緊回家好好寫你的作業,什么年齡就老老實實做什么年齡該做的事。”說教她的時候頭頭是道。
Two
徹底摸清了他家的方位。每當月考成績不理想,和別人吵了架,她都一個人默默地跑到他樓下坐上一小會兒,讓心情平復下來,再回去做卷子。在她的內心里,忽然就闖入了這個沉穩但不乏年輕的男生。
不同于學校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書呆子,穆陶的睿智表現在每當她發了短信求他來聽她抱怨時,就連安慰的假話都讓他說得毋庸置疑。
但他不喜歡北京人,很多次聊天聊到火熱,他都會謾罵辦公室里那些裝13的本地人,他們懶惰、高傲、自私,覺得像他這樣的外地人一輩子都是打工的料。
他一定很討厭她了,她傷心地想。所以她不敢跟他提這個話題,也不敢跟他說,自己就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他3年前來到京城,偶遇到了現在的女朋友,再然后和所有蝸居在北京夢想高過一切的年輕人一樣,唾棄著這里并努力地想把根扎在這里。
當他們熟絡地談論著生活中再小不過的事時,嚴冬也已過半。相差了9歲的兩人一起聊理想,聊生活。他總用他的大手摸著她的腦袋說,你這個小丫頭,你不懂生活是什么的。
生活究竟是什么,莫雯一次次問自己,盡管自己不知道未來的路通向何方,但是她有多么不想離開這個成熟的男生呢。
她生病,一個短信一個電話他就會把藥送到教室。最嚴重的一次傷風她躺在醫務室里輸液很久,他坐在那里陪著她浪費了整個下午。有的時候她甚至想問他,是不是他已經愛上了自己。
直到她的女朋友開著車,打電話把她喊到車門前。她畫著淡淡的妝,和穿著寬大的校服素面朝天的莫雯四目相對,她依舊定座在車里,口氣輕蔑地對她說:“小朋友,以后離穆陶遠點,你沒房子沒車你養不活他的。”
她追著她的車跑出去了很遠很遠,當年越野的時候都沒這么賣命地跑。直到追到他的樓下,他束手無措地站在車門前面,她指著他破口大罵,把車里面的書、雜志、水瓶丟得到處都是。
穆陶沒有暴跳如雷,他像哄小朋友一般小聲地對著她說了很多很多話。莫雯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力量支撐著她站在這里。她轉頭就向著小區外面跑去。
穆陶過了沒幾分鐘給莫雯打電話,問她在哪里他要過去。
在咖啡廳她哭得差點昏厥。她死皮賴臉地湊到他面前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訴著,也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她大聲地嚷著原來你為了少奮斗很多年你就對她低三下四,你寧愿那么縱然她你都不肯對我好一點。
她也試著小心翼翼地問他愛到底是什么,他說愛是相濡以沫,是理解,是寬容,是扶持著走過最艱難的歲月。他摸了摸她的頭,說:“你是小孩子,你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愛情。”
莫雯激動了,她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什么狗屁愛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口口聲聲說你討厭北京人,最后卻對一個有錢有勢的北京女孩卑躬屈膝,你這個不要臉的小白臉,我居然還能喜歡上你!”
穆陶也愣住了。
手指蘸著水畫在桌上的心情以及時光,麥旋風化在口中的甜蜜感。
莫雯頃刻間淚流滿面。卻顏面掃地。
咖啡店里放著梁詠琪哀怨的《天使與海豚》,而我們的相逢變得不再可貴。
Three
很長一段時間,莫雯都不敢再去找他。時間像上了發條的機器,快速地流淌過去。當第二年她再次圍上那個圍巾,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有一年不再去看那些流浪狗了。
這一年中,她試著去喜歡班上的任何一個男生,有長得帥氣的,有學習好的,各式各樣,但是終究忘不掉他望向那些可憐流浪狗的那雙溫柔的眼睛。
她很早就起床,給自己化了一個淡淡的妝,到基地的時候時間還早,有骨灰級的義工和她打招呼。她去找芭芭拉,卻不見了。有人說她被穆陶接走了,他要結婚了。
莫雯坐在那里等到下午,穆陶才出現。
他見到她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像從前很多次一樣,沉默不語地開始打掃固定的房間。
仿佛萍水相逢一般,從前有過無話不說的日子一下子被失憶掉。他離開時從她面前經過,應該有笑了一小下。
她不顧周圍忙碌的人們,從后面死死地抱住了他。他顫抖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別這樣,我,要結婚了。”他握著她的手,一點點地掰離他的身體,慢慢回過頭來,看到她已經淚如雨下。
他打開車門,她看到了那只殘疾的芭芭拉,幸福地趴在他女朋友的懷里。他對著準妻子喊:“你們應該不陌生了,我的小朋友,莫雯,來,你們認識下。”
也許是她覺得這是最后見這個魯莽沖動的小女孩莫雯,她終于很給面子地走下了車,上前裝作很友好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幸福是什么,愛情又是什么。她曾經一遍遍地問自己。看到泛了白的舊相框嗤之以鼻,在不懂愛的年紀,總想在這泛白的相框上,涂上自己喜歡的顏色,還引以為豪地認為,這才是真正愛的顏色。而這種心與心的距離,永遠都相隔著整個宇宙。自私與高傲,也永遠都得不到真正的愛情,心底若藏有愛,盛大到可以包容所有的殘缺。
莫雯忽然抑制不住地哭了,因為她看到他的未婚妻,跨出車門向著她走過來的時候,是踮著一只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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