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身上分文沒有,她急匆匆地來到汽車站,混上了一輛長途客車,可屁股還沒坐熱,就被售票員查出來了,要趕她下車,可她死活不下,先是說好話,可這年頭好話說一籮筐也不管用,錢是最實際的,她急得要哭了,無奈中,玉梅突然想到了手上一個玉鐲,便取下來給那售票員,售票員見她那副模樣,便哼了一聲說:“這東西,一塊錢能買好幾個!你也別蒙我了!趕緊下車吧!”
正在玉梅處于絕望之時,上來了一個男人,穿著一身新衣服,他叫黑皮,剛從親戚家喝喜酒回來,一見眼前這情景,他接過那玉鐲掂了掂、看了看,就掏錢替她買票,問道:“你到哪兒?”
玉梅見遇上了好人,便說:“你到哪兒我也到哪兒。”
這話讓黑皮有些吃驚,他笑著說:“我上和尚廟,你去嗎?”
“去!”
就這樣,玉梅還真的隨黑皮到了他那和尚廟。
別說,一進黑皮家還真如同進了和尚廟,那屋子同和尚廟沒什么兩樣,黑皮光棍一個,除了那兩間土坯房,他是一無所有,出門穿的那一套挺括的衣服還是向同村人借錢買的,平時只有干活穿的那套破爛衣,再也沒有第二套了,在村里他是最窮的,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豈知,就這樣一個家,玉梅進來以后,就賴著不愿意走了。黑皮好奇了,審視了半天,猛地操起了一把菜刀往桌上一剁,問道:“你跟著我到底是要干啥?”這一下可把玉梅嚇壞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實話跟你說吧!后面有人在追我,我怕!”見女人這樣子,黑皮心軟了,愣道:“有人追你?那是誰?”
聽玉梅說出原委,黑皮也驚愕了。原來玉梅出來打工被人拐賣了,今天正巧趁機逃了出來,可兩手空空,黑皮幫她買票實際上是救了她。玉梅哭著說:“對不起,大哥!我沒敢給你說實話!我是怕你不帶著我……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見她直磕頭,黑皮想來好笑,故意問:“你不走?難道給我做老婆不成?”“只要大哥你不嫌棄,做就做!誰要你給我買了車票呢?那是緣!”黑皮認真了,攤開兩手說:“你看我這窮窩,跟著我你不怕受苦?”玉梅說:“受苦我樂意,你人心好!”玉梅就這樣跟了他。
家里有了個女人,這個家再窮也滋潤,黑皮頭世不知哪修來的福,本來一個人咋過都行,現(xiàn)在不行了,特別是玉梅給他生了個女兒以后,黑皮處處在想著如何掙錢。鄉(xiāng)下是找不到出路了,看到村里人大都進城打工,他也就進了城……
可進了城才知道,城里并非處處是黃金,沒文憑沒本事的黑皮,轉了好些日子都找不到合適的事做,急得他直上火。眼看他身上帶的一點錢快用完了,碰上了村里的二流子。二流子比黑皮早來城里好幾年,手頭有點積蓄,黑皮伸手向他借錢,二流子聽了嘴一撅,說:“借錢?這年頭誰還會借你錢?如今能借到別人錢的人才真是爺!”
碰了一鼻子灰,黑皮這才感到走投無路的滋味,正絕望時,二流子說話了:“還是自己掙吧!勤勞致富。哎!我看你兄弟不到難時也不會開口,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找她借,準有……”二流子說著,用手指了指剛剛從黑皮身邊走過的一農(nóng)村婦女,黑皮還沒明白過來他說的啥意思,他又小聲對黑皮說:“我是看在一個村的分上才告訴你,你看她那只手緊握著的那口袋,肯定有貨,兄弟我可是把到手的錢讓給你了。這樣吧!看她準是去趕公共汽車的,我掩護,你上!”
黑皮這才弄明白了,二流子這是讓自己去扒竊,原來他來城里就是這樣富起來的?黑皮猶豫了一會兒站著沒動,二流子馬上推著黑皮就朝前走:“不是急著要錢用嗎?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還不快動手……”
在二流子的協(xié)助下,黑皮第一次扒竊成功,而且收入不少。看著那大把的鈔票,黑皮沒想到錢來得如此容易,他嘗到了甜頭,就這樣在城里專門做上了這一行。
人說,做一行精一行。有了膽子加技巧,黑皮很快就像二流子一樣富了起來。
那天,黑皮在車站盯上了一個老漢,他看到那老漢出站就急忙問省醫(yī)院往哪走,黑皮覺得這有戲,一直跟他轉了幾趟車黑皮才下手,果然這次收入不少,足足八千塊,樂得黑皮立馬用這錢給玉梅買了金銀首飾,給女兒也買了不少衣服,完后,他拔腿就往家里跑。玉梅見黑皮回來了,而且還給她和女兒買了這么多好東西,樂得她合不攏嘴。不過,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黑皮的一只腳有些跛……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喊玉梅,一聽聲音,玉梅趕緊迎了出去:“爹!你怎么來了?”門外那人哭嚷著說:“玉梅,不好了!”玉梅問:“啥不好了?”他說:“俺進城給你媽送動手術的錢被人偷了!”玉梅聽后大驚,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哎喲!我的媽呀!那可是救命錢吶!”
一聽玉梅在哭,黑皮連忙走了出去,這時,黑皮差點同那老漢撞了個滿懷,兩人對視了半天,玉梅馬上對黑皮介紹說:“這是我爹,你進城后我已經(jīng)同家里聯(lián)系上了。”老漢好像認出了他,當?shù)弥谄ぞ褪撬呐鰰r,一直用異樣的眼光在盯著他。玉梅一見爹這目光也驚愕了,問:“爹,你認識他?”老漢搖了搖頭:“不認識,可那天在城里,他一直跟在我后邊……”
“你……是你嗎?你在城里到底是做什么賺的錢?”這真是摸魚的手腥做賊的心驚,在玉梅一再盤問下,黑皮終于低下了頭。玉梅嗚嗚地哭了起來:“黑皮,我真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當時我看上你時,覺得你還真像個男人!可沒想到你在城里靠做這個賺錢。你知道那八千塊是什么錢嗎?那是我媽住院開刀的救命錢啊!”黑皮讓玉梅說得一言不發(fā),玉梅繼續(xù)說:“我說過,窮不怕,錢少也沒什么,只要是自己掙來的,用得心里踏實。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要坐牢的,我和女兒咋辦吶?”
玉梅的話讓黑皮毛骨悚然,其實他在城里只要一聽那警車鳴笛心里就發(fā)慌,有時看到兒童警車玩具,還嚇得直往邊上躲。此時,望著玉梅的淚水,黑皮后悔莫及。只見玉梅把她爹拉到屋里,馬上又抱出了他女兒,說:“窮要窮得有志氣,別讓人瞧不起。現(xiàn)在咱們只有兩條路,要不你走!要不我們走!我們家可容不下你這樣的人!”
黑皮徹底傻了!他沒有再言語,默不作聲地朝外面走去……
回到城里后,黑皮開始到工地打散工,他想,哪怕是做乞丐,也不能再去做那缺德犯法的事了。
這天,黑皮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工頭說有人找他,黑皮一回頭,見是一個警察很嚴肅地朝他走來,黑皮心里直撲騰:“你……找我有事?”警察看了黑皮一眼,說:“沒事找你干嗎?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黑皮說:“我……做工呀!不信,你問他們,老老實實打工。”警察問:“沒重操舊業(yè)?”“什么舊業(yè)?”黑皮故意裝傻。“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以前沒抓你就念你是個初犯!”
黑皮連忙申辯:“那……那可是過去的事,我現(xiàn)在是徹底金盆洗手了!”警察說:“誰能證明你徹底改了?如真是那樣,我今天找你是想給你一次立功的機會。想嗎?”看到警察手中抖動著的手銬,黑皮連連說:“想……想……”“那好,市里正在組織一支‘反扒’隊伍,我們想請你參加。”
黑皮不解地問:“反扒是什么意思?”警察說:“就是要你去抓那些做你們這一行的人。”“哦!我懂了我懂了!那……給工錢嗎?”“給,就是低點,干不干?”“干,干!”
這天,黑皮夾著一個人造革的包,穿著一套廉價的西服,還系著一根帶拉鎖的領帶,盡量學著鄉(xiāng)下人的樣子來到西郊的公交車站,黑皮一只手緊捂著口袋,時而看看表又時而摸摸包,見一穿皮夾克的矮個兒在滿是人的站臺張望,黑皮故意靠近他問旁邊一人:“請問,到第三醫(yī)院坐哪趟車?”“坐23路,喏!來了。”
黑皮一回頭,見很多人都朝這車擠去,黑皮也趕緊朝前擠,這時,黑皮發(fā)現(xiàn)那矮個兒緊隨在他身后,旁邊馬上又有一瘦高個故意往前擠。當黑皮被那些上下車的人擠得站不住腳的時候,黑皮突然手一松,抓住了車門,這時黑皮已經(jīng)感覺到有只手伸進了他的口袋,黑皮趕忙回手一抓,那矮個兒己被黑皮緊緊抓住,正在這時,矮個兒“你干嗎你干嗎”地叫了起來,黑皮知道他在發(fā)求援訊號,黑皮眼睛一掃,那瘦高個和另一個人正向黑皮靠攏,黑皮見時機成熟,馬上指著那兩人說:“你、你,別動!”黑皮手指剛落,那二人就被與黑皮一道來的便衣抓住了,那矮個兒還在叫喚,黑皮說:“還叫個啥?我釣的就是你!告訴我,二流子知道嗎?他現(xiàn)在在哪條線上?”“二老大呀!他在一路。”
黑皮把矮個兒交給警察,說:“謝謝你給了我這個立功和改過自新的機會。”
警察說:“你干得不錯,我會建議所里獎勵你。其實,謝我干嗎?你還是謝謝她吧!”警察說完用手一指,黑皮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張笑臉正在望著他笑,黑皮傻傻地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玉梅!
黑皮問:“這是怎么回事?你認識她?”
警察說:“我是玉梅的表哥,警校剛畢業(yè)分到派出所,她就來找了我……”
黑皮這才恍然大悟,滿懷感激和愧疚,淚流滿面地朝玉梅跑去:“你……你怎么來了?”玉梅說:“我看你在城里做啥了。”
“做啥?我還能做啥呢?謝謝你,我請你上最好的餐館吃飯去!”
“不……”
“咋了!這錢不是偷的,來得干凈!我還想問問你,你為啥對我這樣好?”
玉梅從兜里掏出了一個小紙條,黑皮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玉梅妹妹,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我走后,望你能去替我好好照顧你姐夫,我不放心他,黑皮雖然有點匪氣,可沖他救我一命我還是毅然嫁給了她,他還是個好人。他這人沒個女人在身邊,就會變壞的,拜托妹妹了!
玉蘭
黑皮一看驚呆了,傻了眼:“你……你是玉蘭的妹妹,我怎么不知道?”玉梅說:“堂妹,這封信是她在醫(yī)院住院時我去看她時她塞給我的。從那時起我一直在注意你,那天說有人追我那是假話,沒錢買票也是想試試你,果然你就幫我買了票,像我姐說的,你真是個好人!”
聽了玉梅這一番話,黑皮臉臊得通紅,他低著頭,直抽自己耳光說:“我……我不是人,我?guī)湍阗I票,那是想沾你那手鐲的小便宜……后來到我家我又騙了你,說自己是獨身……”
“能說出來,還算你有種,做男人,就要有個男人樣!”玉梅說著,趁黑皮不備,猛地朝他那只跛腳踹了一腳,踹得黑皮直往前跑去。怪了,這一跑,黑皮那只跛腳竟然也不跛了。
玉梅說:“從此后,你也別再裝跛了,好好地、堂堂正正地去做人吧!”
黑皮一聽,啥也沒說,“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原來,那時為了掩護自己在車上偷盜成功,黑皮是故意裝扮成跛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