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1.
通常,有兩種姑娘可稱為“致命的女人”。有種致命的女人是通殺型的,也有種致命的女人不是通殺型的。
一天早晨,在第三大道的公車上,賈斯汀挨著雪莉·萊斯特站著,幾乎死蟹一只。這都是因為雪莉的嘴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張開著。雪莉在讀車壁上的一則化妝品廣告。在她讀的時候,她的下巴也隨之略微放松了。在雪莉張著嘴、雙唇微啟的那一小會兒里,她可能是全曼哈頓最有殺傷力的女人了。賈斯汀在她身上找到了治愈孤獨的靈丹,這只巨大的孤獨怪獸自他到紐約后一直潛伏在他內心周圍。
以上是我給科利爾周刊寫的小說的開頭。我打算寫一個溫柔動人的言情故事。這樣比較好,我覺得。這個世界需要“當男孩遇上女孩”這樣的故事。但真要寫它一個,很不幸,作者先要處理怎么讓男孩遇上女孩。我寫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它合情合理。我沒法讓賈斯汀和雪莉按套路相遇。
2.
假設一:
很顯然讓賈斯汀俯身并真誠地說出這些話是不可能的:“請原諒。我太愛你了。你讓我瘋狂。我很清楚這點。我會用一生去愛你。我是一個印刷助理,每周能賺30美元。靠,我怎么那么喜歡你。你今晚有空嗎?”
這個賈斯汀有夠蠢的,但還算不上大傻蛋。這種人活在過去尚有可能,在今天肯定是絕跡的。你總不見得讓讀者咽下這種蹩腳貨吧。畢竟,人家也是花了錢的。
當然,我也不能冷不丁地給霍根施拉格來一針滑頭血清,說出如下這種戲劇臺詞:“請別誤解我,小姐。我是雜志的插畫家。這是我的名片。我這輩子從沒有如此想描繪一個人,但我真的很想給你畫幅速寫。也許我們都能從中得益。我今晚能打電話給你嗎?但愿越快越好。我希望我沒有聽起來太急不可耐。也許我真的有點,哈哈!”
啊,小伙子。以上這段話要伴隨著一抹疲倦、但有點愉快、還有點冒失的微笑說出。要是賈斯汀能這么說話該多好啊。
也許你開始理解我要面對的問題了。
是的,真正的賈斯汀可能會這么說:“不好意思,你不是威爾瑪(明星名字)嗎?”
雪莉會冷淡地回答:“不是!”然后準備在車廂的另一側找個不受干擾的立足點。
“這真奇了怪了,”賈斯汀會繼續說道,“我剛才還暗自發誓你一定是威爾瑪呢。有沒有一點可能,你是從西雅圖來的?”
“沒有。”雪莉比前面更冷淡了。
“西雅圖是我的故鄉。很棒的小鎮,西雅圖。我是說那真是個很棒的小鎮。我到這里——我是說紐約——才四年。我是個印刷助理。我叫賈斯汀。”
“我一點興趣也沒—有。”
哎,憑這種開場白賈斯汀就別想了。他一沒長相二沒魅力,也沒穿得體面點,好在這種情形下引起雪莉的興趣。他全無機會。而且,像我之前說過的,要寫一個絕妙的“當男孩遇上女孩”的故事,最好是讓男孩主動出擊。
3.
假設二:
也許賈斯汀會暈過去,并試圖抓點什么來穩住自己:可能是雪莉的腳踝。他可能撕壞人家的長筒襪,沒準還撕出一條漂亮的抽絲線。人們會給倒霉的賈斯汀騰出地方來,而他則會站起身來,嘟囔著:“我沒事,謝謝!”接著,“啊,天哪!我太抱歉了,小姐。我把你的絲襪扯壞了。請一定讓我賠。我現在手頭現金不夠,麻煩把你的地址留給我。”
雪莉不會給他地址。她只會變得又窘又結巴。“沒事!”她會說,心里想他怎么不去死啊。不僅如此,這整個構思都很脫線。賈斯汀,一個西雅圖小伙,做夢也不會想到去抓雪莉的腳踝。至少不是在第三大道的公車上。
更符合邏輯的可能是賈斯汀會鋌而走險。至今仍有一些人愿意為愛鋌而走險。也許賈斯汀是其中之一。他也許會奪過雪莉的手提包,奔向最近的車門。雪莉會尖叫。人們會聽到她,并想起《邊城英烈傳》或其他什么。賈斯汀的潰逃,姑且這么說,終于被制止了。汽車停了下來。威爾遜巡警在現場問話:“這里發生了什么事?”“警官,這個男人想偷我的錢包。”
最后賈斯汀被拖進法庭。雪莉,自然,也要參加庭審。他們報上了各自的地址,因此賈斯汀得知了雪莉的神圣居所之所在。
在獄中,霍根施拉格給雪莉·萊斯特寫了這樣一封信:
親愛的雪莉小姐: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偷你的錢包的。我這樣做是因為我愛你。我只是想認識你。你有空的話能不能給我寫信?這里非常孤獨,我好愛你,但愿你有空的話能來看看我。
你的朋友賈斯汀
雪莉把這封信給她朋友都看了。他們說:“哈,這挺可愛的,雪莉。”雪莉同意在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可愛。所以雪莉給霍根施拉格回了封信:
親愛的賈斯汀先生:
我收到了你的來信,并為發生的一切感到抱歉。很遺憾事到如今我們也無能為力了,但想到這曲折的隱情我就很難過。還好,你的刑期不算長,很快就能出來了。祝好運。
你誠摯的雪莉
然后,收到回信的賈斯汀欣喜若狂、備受鼓舞,然后回信:
親愛的雪莉小姐:
你不知道收到你的回信我有多么歡欣鼓舞。你一點也不用難過。這都是我的錯,是我太瘋狂了,因此你完全不用這么想。我們這里每周都能看一次電影,所以真的不算壞。我今年31歲,來自西雅圖。我到紐約有4年了,只有在偶爾寂寞難耐的時候才會懷念那個小鎮,真是個很棒的小鎮。你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姑娘,即使算上西雅圖的也是。我希望你能在哪個周六下午來看我,探視時間是兩點到四點,我會付你火車票錢。
你的朋友賈斯汀
雪莉會照樣把這封信給她的朋友都看一下。但她不會回這封了。
誰都看得出這個賈斯汀是個傻帽。歸根結底就是這么回事。她已經回過一封了。要是她再回復這封愚蠢的信,那就真的要經年累月沒完沒了了。她對這個男人已然仁至義盡。
此時,獄中的賈斯汀正備受煎熬,即使他們每周能看一次電影。他的獄友是獵鳥和巴克,這兩個男的住在里屋,他們覺得賈斯汀長得很像某個曾經背叛過他們的芝加哥小赤佬。他們已經確信那個鼠臉(注:老鼠rat也有叛徒之意)和賈斯汀是同一個人。
一天,十七名囚犯試圖越獄。他們挾持了門衛的金發小孩,十七個大男人和一個金發小孩走出大門。十六個大男人和一個金發小孩安全地走了出去。一個高塔上的守衛自認為找到了將領頭人一槍爆頭的絕佳時機,但他打偏了,成功擊中了跟在領頭人后頭哆哆嗦嗦的小個男人,一槍斃命。 那個小個男人正是賈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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