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點,“咚咚咚”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正趴在床沿上打瞌睡的李志明被驚醒了,一激靈跳起,神情慌亂地看著躺在被窩里的中年女人。

“蘇……蘇老板,怎么辦?”李志明急切地問。李志明之所以慌亂,是因為他清楚,眼下,一場聲勢浩大的“掃黃打非”運動正在這座城市里轟轟烈烈地開展。這樣一個非常時期,他可不想招惹麻煩,況且老婆翠芬也不是吃素的主兒。中年女人倒顯得鎮定,淡淡地說:“慌什么?去開門。”“開門?來的要是警察,我該怎么說?”李志明心頭打鼓,惴惴不安地接著問。中年女人欠身披上睡衣,靠在床頭,不緊不慢地說:“就按預定的說。”

門開了,進來的果真是兩名警察!警察亮明身份,隨即沖李志明一伸手:“身份證。”身份證就裝在錢包里,李志明忙翻出來,賠著笑遞上去。警察看了一眼,指指床上的女人問:“你們是什么關系?”李志明撓撓頭,尷尬地說:“是……是……”

“是夫妻。”中年女人接過話,回答得很干脆。警察緊盯著李志明,似笑非笑。那意思是說,既然是夫妻,你緊張什么?“李先生,請問你妻子叫什么名字,籍貫是哪兒?”李志明一聽,腦袋頓時就大了三圈!從認識到現在,他只知道對方姓蘇,好像叫春麗,至于是什么地方人,還真沒問過!就在李志明支支吾吾的當兒,中年女人又不冷不熱地開口了:“警察同志,我也不瞞你們,我們剛認識沒幾天,但彼此很有好感,準備下周結婚。如果你們還不相信,那我就換種說法,我們是婚外戀。賣淫嫖娼犯法,婚外戀可不犯法吧?”

聽中年女人這么一說,李志明不禁冷汗涔涔而下。完了,跟警察較勁,人家還不查你個六根到底!果不其然,警察很有禮貌地“邀請”兩人到派出所走一趟,協助調查。中年女人也來了犟勁,死活不去。僵持間,一個男子突然氣勢洶洶地沖進來,“蘇春麗,你,你怎么能干這種事?”“你管的著我嗎?離婚協議我都給你了,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中年女人竟然振振有詞地反駁。“可我還沒簽字,法院也沒判!”男子氣憤地掏出結婚證,亮給警察看,“警察同志,我叫林昊,是她丈夫。你們說,在法院沒判離婚之前,她還是我老婆,對吧?既然是我老婆,我是不是就有資格教訓他們?”男子邊喊邊揮拳打向李志明。幸虧警察眼疾手快,及時攔了下來。這回警察看明白了,人家兩位才是一對貨真價實的夫妻,而李志明是個水貨,他和這個女人不是婚外戀,就是一夜情!這種事夠不上治安處罰,只能批評教育,然后放人。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李志明和那女人的事沸沸揚揚地傳開了,而且越傳越離譜:看看人家李志明,一個開出租的,竟在大酒店開房泡女人!警察進去時,兩人正光不出溜地摟在一起呢!看到李志明的眼睛沒?黑了!那是讓人老公堵在被窩里,一通瓦爾特拳拆開打,擂的!聽說,肋骨都踹斷了三根……聽著這些沒邊沒沿的謠言,李志明叫苦不迭。躲躲閃閃地走進家門,橫眉立目的老婆翠芬又氣鼓鼓地開審了:“好你個狼心狗肺的李志明,說,昨晚去哪兒了?”李志明唯唯諾諾:“去,去酒店了。老婆,我不是跟你請示過,你也同意了呀!”

李志明說的沒錯。昨天下午,蘇老板,也就是那個中年女人攔下車,叫他拉她到處逛逛,可能要玩個通宵。李志明就打電話告訴淑芬,說有個老板包車,晚上不回去了。在淑芬眼里,李志明人老實、憨厚,肚子里沒什么彎彎繞,也便同意了。誰想,只放出去一晚,就鬧得滿城風雨!

“可你沒說那個老板是女的,也沒說要睡一個房間!”翠芬扯著嗓子喊。李志明連拍腦門,苦悶萬分:“我,我跟你說實話吧。我被那個富婆租了,不睡一個房間,人家不干吶!”

“什么?你……被富婆租了?”翠芳肺都氣炸了。“老婆,不是你想的那樣。哎呀,我現在沒法跟你說……”“孤男寡女,同居一室,夜半三更,捉奸在床,你當然沒法說了!你滾,我們離婚!”翠芬猛地將李志明推出門。李志明站立不穩,一下子摔了個四仰八叉。

被老婆趕了出來,李志明正愁眉苦臉地在街上溜達,一個戴著寬邊墨鏡的男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李志明扭頭一看,頓時嚇得目瞪口呆。來者不是別人,是蘇老板的老公林昊!林昊不動聲色地提出和他談談。李志明害怕林昊懷里揣著刀槍棍棒,哪敢不從?只好戰戰兢兢地跟著走。拐過一道街,兩人走進了一間較為僻靜的茶館。一進包間,屁股還沒落座,林昊快速掏出一把匕首,“錚——”白光一閃,匕首釘在了桌上!從小到大老實巴交的李志明哪見過這陣勢,雙腿一軟,差點跪下。

“李先生,我請你來,不想為難你,只想請你聽個故事。”林昊幽幽地說,“十年前,在哈城有一對夫妻,他們舉目無親,日子過得很難。為了生計,女人擦過皮鞋、當過保姆,還在公園賣過苞米。因為沒有營業執照,執法人員一露面,有孕在身的女人便挺著個大肚子、端著個破盆跌跌撞撞地跑。你能想到那是多么讓人心酸的情景吧?可這一切,她從沒和丈夫說過。還有一次,丈夫背著她借了兩千塊高利貸做生意,結果賠了本,欠款利滾利翻成了一萬多。丈夫還不上,被人抓住要剁手指頭。女人聽說了,急匆匆趕去,一頭撞開按著丈夫的人,將手往桌上一拍說,‘不準你們動我老公,要剁就剁我的!’就因為那次爭執,女人流產了,從此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林昊擦了擦眼淚,接著說:“后來,他們慢慢有了錢,也有了房子,但女人卻變了。兩年前的一天,女人離開了丈夫,消失了。就在不久前,女人回來了,卻執意要離婚!扔下離婚協議書后就來到了這座城市……”

李志明聽明白了,故事里的主人公便是林昊和蘇老板。于是試探地問:“那……你想不想離?”

“我愛她。不怕你笑話,風雨十年,同甘共苦,我愛她早愛到了骨髓里。不管她做過什么,我都不會在意!”林昊一臉苦笑,“她一走,我就帶著結婚證找了來。那天晚上警察查夜,我不是去捉奸,是去給你們解圍。既然你們都住到一起,我也無話可說。只要她幸福,我可以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不過,你要對著這把刀發誓,今后不準傷害她,一輩子愛她。”

“這不可能,因為我有老婆!”也許是被林昊的真情感動了,李志明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拍桌子,霍地站起,“你真的愛她?”

“真的!”

“要是她得了重病,而且治病會讓你變成窮光蛋,你也愛她?”

林昊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愛,因為她是我妻子!”

“好,哥們兒,既然你真心愛她,四千塊保密費我不要了,我也當回說話不算數的小人!”李志明越發激動,一五一十地說起了她和蘇老板之間的事。一周前,李志明正在街頭等客,蘇老板出現了。拉著蘇老板轉著轉著,蘇老板突然提出,想租他做臨時老公,也就是裝裝樣子給人看,時限半個月,酬勞五千,可先預付一千。“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嗎?五千塊!”李志明心眼活了。但蘇老板表示:即便是裝樣子也要裝得像,還有,這件事必須保密,不準告訴任何人。否則,剩下的錢免談!李志明答應了。做了幾天臨時老公,蘇老板的情況他也了解了不少。

“她要離婚,不單是因為她不能生孩子,而是她想讓你過得更幸福,活得更男人!由于那次流產落下病根,盆腔什么結締組織癌變,要想治療,你的公司恐怕都得搭進去,能不能好還兩說!于是,她選擇了放棄。她離開后本不打算回去,可想到不離婚你就無法再組建家庭,并且她也清楚你會暗中跟來,便租我當臨時老公,裝樣子逼你離婚!”李志明抓起匕首,膽氣更壯,反而教訓起林昊來,“你以為拿把破刀你就是個男人啊?你不是!你天天忙生意,連自己老婆得病都不知道!那天,我和她是睡一個房間,可我李志明除了我老婆,哪個女人都看不上眼!就算我李志明窩囊,可你老婆肚子上兩年來一直插著導尿管!你知道嗎?”

“你,你說的是真的?”林昊呆住了。李志明哼了一聲,說:“當然是真的。我要騙你,就讓我老婆打死我!你還愣著干啥,趕緊去找啊!”

林昊恍如大夢初醒,拔腿奔出茶館。李志明長出了一口氣,可一轉身,又懵了。不知何時,老婆翠芬已堵在門口。“老婆,我……”

翠芬愧疚地打斷了李志明:“老公,對不起。我本來是想跟著你找到那個狐貍精,跟她拼命,可沒想到……老公,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太感動了!”

李志明憨憨地樂了,低聲說:“嘿嘿,還有更讓你感動的呢。那天下午,蘇老板試探我,說我要是親她一下,給一千塊錢;親兩下,給兩千塊錢;依此翻番。但本人意志堅定,愣沒答應!人家也是看在我無限忠于老婆的分上,才租我做臨時老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