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豪華的藝術學院門口,有一牌子,上面用粉筆抹了幾個字:本院招生,條件是畫直線,誰畫最直,就可招聘。
那個學院修建在繁華的街上,人來人往的,有看到了,就走了前去。許多人見那里一堆,紛紛聚到那里,恭敬地瞧著。幾個滿臉疑惑的老人指指點點:畫直線?這也太容易了。是啊,是啊,誰不能畫個直線。在站崗的人忙解釋:這是招年輕人的,畫直了,就可去,但須最直。招多少?
他們招,我不曉得。站崗的年輕人因沒回答清楚,羞得地下了頭。
有幾個藝術功底的人,就準備進去試試,待他們集好了,欲要進去,卻被門崗年輕人攔住:明日來吧,今天不聘。
那幾個老人又嚷嚷道:招多大的人,時日才招?怎都不寫?站崗的年輕人沒有再回答,一直低著頭,看著地面,仿佛這樣他們就不過問了。
算了,走吧,明天來這湊熱鬧吧,有這閑工夫,不如買點菜。人群中的一個人說道。
對了,聽說南關街的菜又降了?另一人說。
啥菜降了?問。
白菜三塊了一人笑嘻嘻的回答。
啊,你不早說,走走走,買菜去。一個人從人群里擠了出來。
走走走,買菜去吧,不在這看了。一人說完,一大堆人也都散開了。各往別處走了,漸漸的,人也稀了,一共才沒幾個字,略讀一遍,轉頭就走了。
豪華的藝術學院變得冷清,站崗的人這時也可以打個盹了。這條街,要說繁華,數(shù)的南關街上的小吃攤了,飄在幾百米外都是香,一到中午,熙熙攘攘的人都集在那里,小吃攤的小販們都忙不過來,但想想在這里營生,又能多掙些錢,在這中午大冬天放出的熱度,在火邊為他們,為錢做著,樂嘻嘻的,毫不說累,一直再強調
著稍等一會。
有一個男子找到了一個無人的小桌上,坐在木凳上,他穿的很單薄,在這個冬季,大概會冷,但在人多雜事又熱燙的煲鍋下,又暖身,從身服上的補刀和劃口來看,許是窮人,他的臉有幾處樹枝刮傷或毆打過得血跡,頭發(fā)蓬亂,上散有塵土,耳朵里也都是泥。他冷得在桌子上直打哆嗦,瑟縮這身子,從面貌和體形上的架勢來看,應該像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的經歷一定很慘,對于這種,只能暗自嘆息。
男子用懼怕的眼神望了望四周,嘴吐著白氣,吐到手上,搓著取暖,他看到小販正在煮湯,顫巍巍的說到:老板,來來碗熱熱湯。
熱湯?小販許是沒聽清,側耳等他回應。
對,要熱的。
好嘞。小販轉過身去,頓時又扭過來看了看男子,你這人說這話,湯能不熱嗎?還怕給你下冰不成?
呵做吧。男子沖著小販擠出了微笑。
別的桌子都擠滿了人,有認識的,邊吃邊聊,有不認識的,對著頭互吃,但這張桌子,只有他一人,桌子也不小,能坐個五六人的,可許多人都隔過著張桌子,去去別地,也許是因為這個男子樣子使人嫌棄惡心。小販好像察覺到了這一點,怕是影響生意,于是端過去一碗早做好的湯,放到了他的面前:快吃,吃完給錢走人!
小販雙手舉著推哄的姿勢,不敢太夸張,轉身便離開。
男子吸吮著熱湯中的僅幾根面條,美滋滋地享受著,熱湯飄出來的熱氣撲在他臉上,他用了很長時間撿完了面條和撈盡了里面的蔥花。最后他才開始歠。其他桌子走了一波,又涌來了一群。天幾近要接近黃昏,衣著襤褸的男子才品嘗,像是喝鴆求渴,毫不顧及小販的感受,也不在乎湯的冰涼。小販也是看了又看,忍了又忍。
他光想抽他一巴掌,讓他滾蛋。但凡他想的粗魯,都在腦子里過一遍了,可他就是不敢,不敢在這得以生存下的地盤上找事。
待男子喝完,交完僅有的錢幣后,便離開了這惹人厭煩的地方。街道兩旁都灑滿了深黛色,也沒有中午時的繁華,大家都像避雨逃難似的消失在了這條街坊,興許是人們都開始在家忙碌了。
孤獨的男子踽獨自行進了這條街道,他是漫步,想要等到天亮后,去找生計。他蹣跚地挪著步伐到了藝術學院門口,毫不被人關心的他看見了毫不被人關心的貼示。
貼示上的幾個大字在這黃昏,清晰地印透在這個人的眼睛里。他在腦子里細讀了一遍,大踏步走向前去,上去臺階,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不禁就想:這么昂貴的地方,招生就畫線?我何不防去試試。他抬頭看了看拷鎖的大門,門關了,明天來,哎,也不知
是幾點開始,不離太遠,就在這附近躺下吧。
男子下了臺階,發(fā)現(xiàn)學院這棟樓后面,有一處草叢,他沿著小道走了進去。草地怎么也比地上暖和。男子恝置地躺在上面,自語。辛虧這是冬天,要不蟲子能把我咬死。他說著不禁寒顫了一下,下意識順手把身邊的幾處草拔起蓋在了身上,雖然只是胸口那么些,但對于男子來說就相當于溫暖的被褥。
他是親眼看著今天的太陽消失的,也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月亮的。今晚皦潔的月光那么暕亮,也不是前幾天的殘鉤,圓圓的月亮直勾起他寂靜的內心,他張著眼瞼注視著鐫刻在天空的櫆星。晚風蕭瑟,時而把他的草被吹散,時而冷得使他打噴嚏。越是深夜,越是冷;越是深夜,越是寂寞;越是深夜,就意味著離黎明越近。再見了,摯愛的親人,再見了,那一輩子用狐具遮擋自己蒼白面孔的朋友,再見了,我用了一輩子去愛那個最后因為我窶窮而拋棄我的她,下輩子再見。因為我已經踏上了這永黑之夜,但愿有明天的陽光把我刺醒,或者鳥的翠鳴把我吵醒。希望是,自然萬物把我?guī)У矫魈欤皇悄切┛仗搨稳莸娜藗儭Uf完,他翻了個身,睡著了。
夜晚,并不可怕,人心惶惶,真假難揆。母親被人騙走了家財,一生望子成龍的父親為此赍志而歿,母親也帶著悔怨而亡,只留下了不到二十的他,當他知道家里的錢曾經是他一幫朋友騙走時,發(fā)了瘋的崩潰了幾個月,他要報警,可是,警察鞫審誰的對錯,是靠金錢和人面宣判的。對于一個家寒窘迫的他,又能怎么樣呢?至此,他開始了流浪生涯,這個社會沒有人援助,肚子一直是空的,但始終餓不死,他無力去自殺,只能任時光將他消失在人世,以示抱怨這上天安排好的殘戮命運。
正如他昨晚所愿,太陽的煚光曬地他翻來覆去,鳥的叫聲把他從夢境拖出現(xiàn)實,他無力地睜開雙眼,弓起邀,盤著腿做在草叢上,揉了揉眼,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干草,又拍了拍褲子,用手理弄了下頭發(fā),又拍了拍衣角上的土。準備離開時,又溘然轉身,從草里拾起了一根棍子,裹到了衣服里。他瞇著眼,打著哈欠走出了徑道,見左側藝術學院門口一堆人,亂哄哄的,有幾個人還陸陸續(xù)續(xù)的向里走。男子擠進了人群,牌子上的一串字后面加了四個字:今日開始。男子心里激動萬分,不顧別人的斜眼,越過門檻,大踏步走了進去。就在他剛進去沒幾步,后面?zhèn)鱽砹酥S刺的聲音,一個乞丐還來什么藝術學院?就他那樣,能識字握筆嗎?哈哈眾人都說說笑笑。
男子完全不理會他人的責言。因為他父親就是畫家,雖沒傳個一橫二撇,但家里也是有筆墨紙硯的,他大小看父親揮手長大,也懂個什么山山水水,虛描淡寫,也是有個基礎底子的,可惜,父親不在了,家里也被騙個精光,所以他來碰和運氣,沒準兒就錄取了,也好。
男子不識得哪里面試,他就跟著前面的幾個人拐來右去,這是不露天的一棟樓,在里面走,也沒有燈,陰森森的。還時不時的聽到水流的聲音,就像到了晚上的森林里,有點讓人恐懼,但男子不怕,他早就習慣了這種環(huán)境。有走過一個拐口,兩邊的墻上都掛有壁畫,壁畫上亮著燈,很是璀璨,好像可以奪走所有人的目光似的。有的畫里還充著水,畫是水畫,再加上潺潺的水聲,真是惟妙惟肖。但是,幾乎這個過道的所有人都沒有停下腳步觀賞,只是掃視而過,他們都是為了面試的。
促緊的步伐終于到了,一條長長的隊伍,把這個男子擠在最后面,隊伍前面有一排橫桌,有五六個衣冠整潔,臉都掛有鏡框,也許是向他們面試的。男子就這樣耐心地排著,前后的人都是說說笑笑,唯獨他自己沉默不語。從黎明排到了晌午,等待的人都開始焦躁不安,只有他挺直著胸膛,深邃的眼睛里注視著前方。說來也怪,前面的每一個人畫完后,監(jiān)考家們都搖搖頭,然后失敗就走了,每一個面試者都是這樣,難道真的就沒有畫直的嗎?男子有一點失望,他們這樣比自己高等的人都不能成功,何況自己呢。
時間一直再走,男子也是一步一步地一個位置一個位置的前進。前方每一個人都帶著消沉絕望的表情與男子相逆擦肩而消失。
時間并不遙遠,終點就在眼前,還有兩個就該這個男子了。畫吧,監(jiān)考家給了那人一支鉛筆和一張白紙,那人握筆非常有力,找準力度,那手精確地像夜晚彗星劃過天際追隨在身后的那一條長長的直痕,看樣子他成功了。對不起,面試失敗。監(jiān)考家連他畫的線都沒有看,只是一直在不停地觀察他的全身上下。為什么?這難道不比前面幾個人畫的直嗎?他一臉無奈。沒有為什么,喏,剛剛前面走的那些人也是像你這么說的。那人掩著憋紅的臉頰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里。
該這個男子前面的人了,他小心翼翼地拿著筆在本上畫了一條線,像是一條惆悵的裂痕,歪歪扭扭的。失敗,下一個。那人不緊不慢地走了兩三步,卻又回頭一看,便看到了正在觀察自己的監(jiān)考家,監(jiān)考家嚷嚷道:別回頭了,你別期盼你灑脫的行為會讓我挽留你,在你回頭的一剎那,你那奢望追求于成功的雙眼已經把一切都展現(xiàn)在我眼前,已經徹底將我們的希望打碎。男子憤怒了,大吼:一個畫館,整那么多哲理干嘛,就連畫畫也是做人的話,那我寧愿去家里自己搞。說完便摔袖離開。你本來就沒有其他人畫的好不是嗎?各行各業(yè)都是講究做人,你連人都不想去當作一個工作而做的話,就連家里那份自己搞創(chuàng)作的心也不會錄用你的監(jiān)考家從容地把他的憤怒又帶著諷刺又潑了回去。那人回頭看了一眼,又轉身撥開人群往別地去了。
終于輪到男子了,監(jiān)考家還是以往的動作給了男子一個筆和一張潔白的紙。男子用肯定的目光刺了一下面前的這個監(jiān)考家,他什么也沒說。他扯開衣服,從懷里掏出了他早晨在草地上拾的那根木棍子,所有人被這個男子的舉動驚呆了男子把木棍子放到紙上,用筆比著木棍子最直的一端,唰地花了一條長而直的線。又把棍子摟在懷里,然后用微笑與是否通過面試的面容看著監(jiān)考家們。
瞬間,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他得到了所有人的稱贊,和所有監(jiān)考家的握手與肯定。男子望著殘缺的天空,他的眼淚彌補了這塊兒殘缺,和那片兒漏洞。
十年后,這個男子成為了世界上著名的畫家。
這個男子當初的成功是在于他懂得運用工具,他掌握了畫畫最基本的初觸,雖然那時他畫畫并不好,但是依然那么平直地畫好了那條線。畫畫也是做人,如果我們不去接觸那些專為某種職業(yè)而準備地某種物質,那么我們人類還要比那些原始人脆弱的多。在一定的條件下去做這條件范圍內的事情,如果沒有那種石塊,再去雕刻,那也只是在心中塑一個想象的平面圖案。生活在這個多職業(yè),多人群的臭氧層下,多用世界已有的去創(chuàng)造、去挖鑿世間沒有的,也許在一瞬間,那金燦燦的寶藏就在你那磨損的鐵鑿子下展現(xiàn)出來。做也好,生活也罷,記住,光憑想象的大腦而不用力的去推垮一面墻是做不到的,用上你那完好的雙手與雙腳試試看。到成功時千萬不要把雙手扛著的工具扔掉,一味地去選擇捧起那些沒有價值的榮耀和占地而又沉甸的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