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有一條小路,植滿了白玉蘭。在陽春三月,玉蘭花開了一樹又一樹。她就坐在樹下看厚厚的書,暖風吹來,豐腴的花瓣落在書上,有清冽的香,帶著一點點的涼。
他常常騎著自行車像策馬奔騰的將軍,腳下生風,張揚了不羈的青春,一個急剎車驚了她。就像千百年前,春風得意馬蹄疾,書生驚了姑娘,層層疊疊的玉蘭花裹在風中又落下。他好看的眉眼有了尷尬,卻不知如何開口。末了,她側側身子,讓出小路,他低頭騎著車搖晃而過。像千百年前,書生驚了姑娘,打馬而過時,他低頭看她,一地的玉蘭花也描了紅妝。
長長的春天,長長的小路,夠她看幾本厚書,也夠他將自行車騎得很慢,搖晃出一個玉蘭花開的季節。
后來,玉蘭花開得越來越肆意,越來越豐腴,她的書卻翻得越來越慢,他的車子慢騰騰的晃得愈發厲害。她在等他開口說話,認識而不熟悉,問候藏在心里。他的目光落在小路的盡頭,像騎馬的書生收了韁繩緩慢踱步。碾過的白玉蘭,連同車轍子一起印在她的心上。
陽光日漸溫暖,天氣愈發晴朗,一個春天,眨眼過去,其實沒有想象的那么長,遺憾的微涼留在了玉蘭樹的花上。
那一日他說,圖書館一樓有新書展銷,一起去看看吧。她點頭,樹上的玉蘭花笑得咧了嘴。那是第二個春天,他推著自行車走在她的身邊,低頭就可以看到她玉蘭花樣的臉龐。
那一日他說,這是初落的玉蘭花瓣,夾進書里,有清冽的香。她收下純白的花瓣,一頁一頁夾好,字里行間都是他的笑意。那是第二個春天,她把書放進他的車筐,和他一起走到宿舍樓下。
那一日他說,玉蘭花該開了,她說是啊。他從北方往南,她從南方往北,植滿玉蘭花的小路上,有了更多的男生女生,多像當初的他們。暖風微醺,落英繽紛,他拍拍自行車的后座,她穩穩跳上,他說,每一年,都和我一起看玉蘭花開,好不好?她笑了笑,環住他的腰。那是第四個春天,他們實習跨了大半個中國,離別在即,卻又回到最初的地方。
不輕易說出口,如古酒,幾多經年窖藏,等待的清冽像是白玉蘭的香,因為有愛情持久的味道,所以等得起也愛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