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前,來自德國的薩布瑞亞,在拉薩建起世界上第一所藏族盲童學校。她本人就是一位盲女,在丈夫保羅協助下,這所學校越辦越好。他們還在數百公里之外的日喀則,建立了盲童學校的后花園盲童農場。她讓更多的盲童在農場里織地毯、打毛衣、放牧、種地、擠牛奶、制作奶酪。薩布瑞亞很清醒,盲人最開心的處所,不僅是學習的地方,而是他們揮舞著雙手,找到勞動尊嚴的地方。
薩布瑞亞不是一個普通的盲女,她的思想率真而高遠,頑強而誠懇。根植于最真實的現實。薩布瑞亞說: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盲校,盲人被過度地保護著,這是不對的。必須給他們自由。去鍛煉他們的肌肉,去培養他們的協調能力,而不是害怕奔跑、跳躍或者摔倒。和拉薩的盲童學校一樣,日喀則的盲童農場的每一寸空氣里都寫著我們對世界是有用的。薩布瑞亞知道,如果盲人不會辛勞地工作,即便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伊甸園。那也不會長久。
丈夫保羅推心置腹地說:所有的幫助項目,都不是永遠。NCO(非政府組織)就像觀音菩薩,教人自助,然后消失。但盲童學校的存在,已讓大家知道,盲人的生活,因有了開拓性的場地,悲傷已大大減輕,歡樂在不斷產生,像我一樣健全的人,從事這個工作,會感到另一種開心。我們希望盲童學校能夠得到贊助,一直開辦下去,無論由誰擔任校長。為了維持盲校的日?;ㄙM,每年的很多時間,薩布瑞亞和保羅經常地飛來飛去,到各地募捐。
一個盲人想自食其力,就需要教育和培訓,這是不容置疑的。你看,聰慧的吉拉,在盲童學校長大成人后,已從被教育者變身為教育者,吉拉從薩布瑞亞身上看到自身的潛力。她的兩個哥哥也都看不見,她甚至計劃讓兩個哥哥與自己一起,辦一個低齡盲童學校。對盲童孩子的教育。越早越好。我們應從3歲到5歲開始培訓,讓他們能有一個像普通兒童一樣的成長環境。吉拉是這樣想的,也著手這樣做。她心底里一直有這樣的信念:讓自卑早一點離開盲童,盲童就有了生活的主動。
失明,并不意味著這個世界就是黑暗。失明是一次機會,而不是悲劇。自信自強是盲人用自己的學習勞動方式,讓世界變得更加從容。
薩布瑞亞有一句名言:我是失明了,但我可以向世界證明,并不因此而失去價值。這種理念,在盲童學校里深入每一顆心靈。在這里,很多盲童變得豁達、寬容和自信。當被別人罵成姑巴(藏語,意為傻子)的時候,盲童們學會了報以一笑,并回答:我不是姑巴,只是眼睛看不見。或者干脆予以回擊:我可以在黑暗里讀書,你行嗎?他們有時還會驕傲地反詰:你會漢語嗎?你會英語嗎?你會電腦嗎?盲童們的父母。因孩子的這種改變,也開始變得樂觀自信:她(薩布瑞亞)給了我們一個全新的孩子。很多盲童學會藏盲文后。用手指能從那些凸起小點里讀到整個世界,從此不再孤單。
薩布瑞亞耐心地教年齡小的孩子自理,從基本的生活技能學起:年齡大的則學習按摩和手工制作等常用技術,這些孩子都會共同學習藏語、漢語和英語。
顏色是什么樣子的?
紅色像火一樣,像太陽下山的天空。
藍色像什么?摸摸看,就像這清涼的水,酷酷的感覺。
那城市是什么顏色的?
拉薩是黃色的。山南是藍色的。
這是西藏盲童學校老師和學生之間的對話。
薩布瑞亞不斷地告訴孩子們:我們雖然是盲人,但是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我們可以比正常人做得更多。
在薩布瑞亞的暢銷書《我的道路通往西藏》中,有一個細節非常令人感動。薩布瑞亞租來一匹馬,騎上它走向170公里外的孜貢,去尋找那些有視力障礙的孩子。這經歷太不一般,她自己看不見,但馬能看見。讀到這里,我的眼窩發熱了。是的,她看不到的一切,那匹馬就是她的視力,所以她一直跟著它走。也許你會問,這個免費的盲童學校,為啥還要校長親自騎馬找盲童來上學?因為在藏民的信仰里,盲人是前世造孽來今世受神懲罰的,盲童和盲人,因而普遍受歧視。很多家庭常偷偷隱瞞自己家里有盲童,有的盲童剛生下來就被溺斃。
為激發盲童潛能,2004年。薩布瑞亞和保羅邀請第一個登上珠穆朗瑪峰的盲人埃里克,威亨梅爾和他的登山團隊,指導盲校孩子攀登喜馬拉雅山脈一座海拔7000余米的高峰。經過精心準備,6名盲童成功攀登至海拔6500米的高度,刷新了此前盲人團隊登山的海拔紀錄。這段經歷被拍成了紀錄片《盲視》,拿了很多國際大獎。
大學期間,薩布瑞亞學習了英語、計算機、歷史和文學。她非同尋常地選擇中亞學作為研修專業,藏、蒙學是她學習研究的重點內容,在電腦聽音分析器的幫助下,她仔細研習藏文的字節構成。當她發現藏文在全世界沒有盲文,她認準了目標開發藏盲文。在劉易斯。布萊葉發明的盲文基礎上,她融合了盲文和藏文的特點,首先在世界上發明了可行易學的藏盲文和藏盲文打字機。
后來,薩布瑞亞的構想,得到了西藏自治區政府的支持,并得到了德國政府的贊助。從此,她就與西藏盲童聯系在一起。薩布瑞亞把自信之光帶到中國,把開啟自強的鑰匙交到這些原本素昧平生的藏盲童手里。有人說,德國不光有奔馳、寶馬、奧迪,還有天使薩布瑞亞。這個評價極其恰當、極富睿智,因為薩布瑞亞傳遞著一種最偉大、跨國界的給予和理念。